思念抓喜秀龙草原

文/辛天庆

第一次去天祝藏族自治县抓喜秀龙草原，是一个春天的早晨。牧人的红砖房炊烟缭绕，成群的牛羊正走出圈窝走向草场。开阔的草原远接雪峰，远方山脚犹见房舍。车子纵情地奔驰，辽阔的草原和山峰，似乎也在狂奔，与车竞逐。星星春雪，浅黄原野，让我感受了草原的辽阔，大自然的魅力，我激动得在车子中不停赞叹。

远远看到有白色的房子，拐弯下坡，来到近处，一幢崭新的三层教学楼矗立于眼前。这儿是红圪垯小学，赵永红市长美丽的家乡。学生一百二十多个，教师十一人。学生学习藏汉双语，几乎全部寄宿。楼上的火炉还未撤去，炉火通红，呼呼作响，办公室犹觉生凉，方知此地气候的寒冷。

向草原深处继续行进十多公里，山谷犹自开阔，牧人的房屋点缀其间，牛羊吃草，藏獒静卧，雪山闪着银光，天空瓦蓝如绸。我们来到了抓喜秀龙草原最偏远的小学——代乾小学。还是双语学校，学生八十二个，老师有十一人，六个教学班级。县汽车队通往抓喜秀龙草原的客车终点站就在学校，有专门房舍供司机住宿。

我们去张拉毛东智老师家作客。他家离学校不太远，屋舍整齐，用牛粪作燃料，火炉挺旺，很是温暖。女主人端上了油馃子，端上了金色的酥油块，放入白糖，冲入滚烫的砖茶水，立刻香气四溢，喉润胸畅，遍体舒松。接着醇香的青稞酒香飘满屋子，洪钟加密雨般的猜拳声，声传旷野。张老师用招待最尊贵客人的方式即以羊的全肋条，招待了我们，令我由此记住了他。

几年后的一天，我再次作客张老师家。除喝到酥油奶茶、浓烈的青稞酒，吃到大锅上煮的柴火羊肉外，我又吃到了干牛肉。煮熟的干牛肉放入口中，坚韧硬气，慢慢咀嚼，味更醇香久长，别有滋味。其制法是将新鲜牛肉，切成大块，寒冬天气，放入牛粪块砌的“肉洞子”，经数月封冻，水分内敛，自然风干，谓之干牛肉。再按煮肉之法煮出来，比冰柜中直接冷冻的牛肉，鲜嫰不减，味更醇厚，用以敬献远方最尊贵的客人。是夜女主人叫来了她的姐妹们，唱歌敬酒，小屋欢声一片，最后让客人颓然而醉，酣然而睡。

次日早晨女主人饭熟，有两个男孩也在另屋吃饭，随后，她帮男孩们穿好衣服，背好书包，送上了张老师的摩托车去了学校。一问，孩子并不是她们家的，是青海朋友的孩子，为学习藏语文，寄托她家。其融洽亲密的神态，看不出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些孩子寒暑假里方可回家与亲人们团聚。

又是几年后，我带上妻子再次作客张老师家。妻子上山去采摘黄花葱，我同几个至友又是大块吃肉，银碗喝酒，听女主人唱着优美的酒曲，看至友们憨态可掬的样子，体会到了牧人们比雪山高的人格，比天地辽阔的胸怀，比海水还深的情谊。大家一直唱得太阳近山，一直喝得杯盘横斜，暮色沉沉。

三天后，我听到女主人死了。如雷轰顶，一身冰凉，两行眼泪，湿透衣襟。村上挑槽埋水管，我尊敬的女主人下槽干活，崖坎塌方，埋于土中，等村人们挖出，她已停止呼息。呜呼哀哉，令人断肠寸寸！

她的二百多头牦牛谁照看？她上大学的女儿怎么办？她的亲爱的张老师谁照顾？

多年后的今天，我知道张拉毛东智老师已是“全国最美乡村教师”“全国师德标兵”，上过中央电视台的颁奖晚会。女儿已是县文化馆的一名馆员。

多年后的今天，我心中还是记得心灵美容貌美如同罗敷的女主人。只知道她姓牛，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啊，我美丽富饶而又多情蕴爱的抓喜秀龙草原哟！

作者简介：辛天庆，凉州区张义镇人，生于1962年，中师生，在天祝县从事教育工作四十年，热爱读书，热爱乡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