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暴、心理健康问题，正在摧毁体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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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外表强悍的运动员，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脆弱，高强度的比赛带来的精神压力难以想象，如果不能找到平衡，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网络暴力则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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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洛轸念

据《每日邮报》消息，近日，利物浦聘请了一位心理健康顾问，以保护球员免受网络暴力的创伤。顶级心理治疗师伊什贝尔会为球员们举办一对一的咨询和建议，帮助他们应对种族主义虐待、名声带来的压力以及药物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利物浦的这一举动尚属英超首例。去年，利物浦多名主力球员遭遇网络暴力，队长亨德森担心“没有人真正在意球员的福利”。

球员心理健康问题，已到刻不容缓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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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将之死

新媒体时代，“网络暴力”呈现病毒式扩散，成为困扰公众心理健康的顽疾，聚光灯下的运动员，更容易沦为受害者，运动员的心理健康问题目前也越来越受关注，他们强健的外表下，往往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面对那条叫抑郁症的黑狗，我们每个人都是恩克。”《门将之死》中的这句话概括了门将恩克的悲剧。

2009年11月10日，在离家不远的铁道口，从不莱梅开来的RE4427飞驰而过的瞬间，恩克纵身一跃，从此和这个世界阴阳两隔。

恩克的职业生涯像极了励志剧里的主角跌宕起伏的历程。

年少成名，15岁入选德国青年队、18岁成为职业球员、20岁成为德甲主力、23岁担任本菲卡队长，登陆豪门巴萨后陷入低谷，辗转沦落至土耳其乃至乙级联赛，涅槃重生后恩克找回状态，从特内里费东山再起，并最终回到德甲，连续两个赛季成为德甲最佳门将，并入选国家队成为一号门将。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抑郁症始终跟随着他。“要是我能把脑袋借给你半个小时，你就会知道我内心的感受。”恩克曾对妻子特蕾莎说。

门将是球场上最特殊的一个位置。作为球队的最后防线，整场比赛门将都需要保持高度专注，一旦出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效力巴萨期间，因为表现不佳，恩克一度遭遇球迷的声讨和辱骂，加重了他的忧郁症。此后虽然情况不断变好，但女儿的夭折、频发的伤病......多重压力下，恩克抑郁症复发，最终酿成悲剧。

恩克去世两年后，威尔士名宿斯皮德也因为抑郁症意外身亡。2013年，时任英格兰职业球员协会主席卡莱尔将自己与抑郁症斗争的经历拍成了一部纪录片，片名为《足坛自杀秘密》，并表示数以百计的球员可能会因抑郁症自杀。

运动员的心理健康问题并非个例。此次东京奥运会期间，手握23个世锦赛和奥运会冠军头衔的女子体操名将拜尔斯就因心理健康问题而宣布退赛，她坦言“有时我真的觉得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知道我应该克服它，但这有时真的很难。”

另外在去年6月，网坛名将大阪直美也因为心理问题选择退出法网和温网，并表示她自2018年以来就饱受抑郁和焦虑症困扰；屡次打破游泳世界纪录的“飞鱼”菲尔普斯也是抑郁症患者，退役后多次公开呼吁关注运动员心理状态；中国泳坛首个大满贯得主叶诗文也曾坦言，会因为心理负担整夜失眠……

外表强悍的运动员，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脆弱，高强度的比赛带来的精神压力难以想象，如果不能找到平衡，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而聚光灯下，运动员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队友的指责，拥趸的评头论足，各种网络暴力则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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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暴力

言论呈现极端化倾向的社交媒体几乎让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作为明星的运动员更是成为重点受侵害对象，大部分运动员都或多或少受到过网络攻击。

东京奥运会期间，射击运动员王璐瑶在女子10米气步枪预赛失利后在网上贴出一张自拍照，不料却遭遇网络上的攻击，迫于压力，王璐瑶将该帖删除。不久后，中国女排自由人王梦洁也因发挥不佳屡次登上热搜榜，成为网友们肆意攻击的靶子。

事件发生后，主流媒体屡次发布评论呼吁网民理性表达意见。人民日报为王璐瑶发声，指出“输赢乃兵家常事，刻苦训练、热爱生活，是新时代运动员最好的写照。相信王璐瑶未来会取得更好的成绩！”。环球时报称“必须旗帜鲜明反对对奥运赛场上失利的中国运动员实施网暴。运动员几年的刻苦训练，就是为了比赛这一刻，失利了，运动员比任何人都更加难受，所以他们需要的是安慰和同情，而不是指责。”

同样的情况在运动员身上屡见不鲜。经历了两次奥运退赛的刘翔曾经是国内被骂得最狠的运动员，长时间受到网络暴力，称其为“刘跑跑”。此外，易建联、李娜等也均遭受过球迷的嘲讽。中超赛场，一度“国骂”横行，绿茵场成为球迷肆意发泄情绪的舞台。

粉丝的不理智行为，往往聚沙成塔，成为压垮运动员的最后一根稻草。去年年初，俄罗斯花滑运动员阿德琳娜·索特尼科娃以《韩国人依然想让我去死》为标题，爆料自己在17岁那年击败金妍儿夺冠后，7年来，一直陷于金妍儿粉丝的网暴噩梦中，备受折磨。

更有甚者造成运动员死亡。2020年，韩国排球女运动员高友敏被发现在家中身亡，年仅25岁。高友敏生前效力于韩国女排联赛现代俱乐部，一度是韩国排球界公认的优秀选手。但由于球队内位置变更、适应期里成绩不佳，遭到网民恶意攻击、辱骂等。不堪网络暴力的高友敏最终走上不归路。

形成网络暴力的原因是什么呢？精神分析学家荣格提出过“集体无意识”理论，实际上，网络环境里的“集体无意识”，正是对那些隐藏在人性深处的负面情绪的集中呈现，似乎每个人都可以骂上几句，却不必承担责任，甚至没有任何羞愧感。

很多参与网暴的人，甚至根本都没有意识到其行为逾越了网络社群边界、给他人造成巨大伤害。互联网的“平庸之恶”聚集在一起，形成令人生畏的破坏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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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运动员心理健康

长期以来，体育界一直将心理问题视为一个颇为羞耻的话题禁区，似乎只有弱者才有心理问题，强者可以克服一切不利因素，这也与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体育精神相违背。事实上，运动员出现心理健康问题不能完全归结于个人“不够坚强”“缺乏韧性”，也不是我们单纯呼吁“放平心态”能够解决的。

根据运动员希望协会（Athletes for Hope，一家旨在帮助运动员“为他们关心的慈善机构和事业做出贡献”的非营利组织）的数据，多达35%的顶级运动员患有心理方面的疾病，运动员心理健康问题已然成为一个难以逃避的普遍性问题。

随着越来越多的杰出运动员不断说出他们的心理健康斗争，体育界也开始认识到心理健康是一个真正的问题。

大阪直美退赛后，其行为就获得了心理健康专业人士和倡导者的称赞。

“感谢大阪直美为正在为心理健康而苦苦挣扎的年轻人树立榜样，将自我保护放在首位。”英国心理健康非营利组织YoungMinds官方发表声明表示，“你不应该因为照顾好自己而受到惩罚。”

美国倡导组织全国精神疾病联盟也称赞了大阪直美，表示：“你不孤单。”多伦多大学附属医院大学健康网络（University Health Network）人口健康与社会医学负责人安德鲁-布扎里（Andrew Boozary）在个人社交平台为大阪直美发声，认为“巡回赛在健康方面完全倒退了。”

“心理健康这个词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在使用了。”致力于体育运动心理学35年的德尔里奥表示，心理训练是一项预防性工作。许多改变与运动无关，它们是情感的、家庭的或经济的。任何职业都有与运动员相同的行为障碍。这些年轻运动员在处理比赛结果带给他们的挫折时并非总是游刃有余的，竞争对运动员施加的压力有时甚至是导致抑郁的主要因素。

为了帮助运动员处理好心理健康问题，越来越多的体育机构和组织开始为运动员提供心理咨询和辅导，并试图构建心理健康预防机制。

以NBA为例，自2019-20赛季开始，NBA已经要求各支球队必须配置一名拥有执照的精神健康医生或专家，协助处理球员的心理健康问题，心理健康与身体健康被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

曾经给不少NBA球员提供过心理辅导的心理学专家桑蒂表示，篮球运动员本就是心理疾病的高危人群。“篮球运动员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需要保持持续高涨的激情、旺盛的精力、超高的精神专注力，可与此同时，在做到永葆激情的同时，他们还需要在精神上保持冷静与稳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国家和国际组织已经注意到这一问题，强调运动员努力自我调适只是一方面，来自外界的帮助同样不可或缺。在训练过程中，要求进一步加强对运动员身体和心理状态的关注，合理安排训练和比赛，完善心理问题的调查诊疗机制，“首先把运动员当作一个人来看待”。

在舆论层面，虽然我们都期待运动员有出色表现，但当运动员身心健康受到严重影响时，一味主张他们必须坚强勇敢并不可取，这也与体育精神和人性相违背。作为普通公众，也要有着清醒的认知，一味的批评和赞扬都可能给人带来压力，公众和媒体发表言论应当把握一定的尺度。否则，都会成为摧毁运动员的致命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