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笔记：太湖工人疗养院行迹

散文‖太工风渡

一、二泉是湖上的桥

当我们渐渐靠近太湖工人疗养院时，夜色已浓，人和景亦渐入佳境。远远望去，夜色下的二泉桥如竖琴般横卧在太湖上，风以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我们从充山路大门入园，行步至二泉桥。同行中已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拍下了夜色下的桥，拍下了与桥的合影。

太工在二泉桥的另一头，我们从桥上走过，春风裹着花香拂面而来，湖边樱花树上的花瓣飘落下来，像雪花，像星辰，如梦如幻，如诗如歌。

“二泉桥”建成于一九九六年，桥身为圆拱形，由两根乳白色肋拱，二十根吊杆撑起一座六十米的拱桥。从“二钱桥”到“二泉桥”，这座桥装满了故事——历史变迁，城市风貌，人物情感组成了故事的各个支点。

在变幻莫测的历史风云中，二泉桥从一九四六年发起的募建、筹资、设计，进而更名、搁浅、通车、改建，直到一九九六年由政府出资拆除重建，可谓桥路坎坷，耗时数十年，枝节横生，历经波折。

江南水泽秀丽，无锡更甚——雨水充足，河道纵横，湖滨港汊，更有一碧太湖三万顷。二泉桥，连接起鼋头渚与中犊山，是游客出入太湖工人疗养院唯一的通道。

默念“二泉”，自然会想起那曲《二泉映月》，而太工疗养院的接待中心便是映月楼。“二泉桥”与“映月楼”遥相辉映，便是二泉映月。

二、醉乐是山中的堂

薄雾晨曦

住在太工犊山楼，醒来听到鸟鸣，细微的雨声，还有山与烟岚之间的温言软语，一种愉悦又很安静的声音。枝头间盛放的樱花落下来，鹅卵石或青石铺成的小径上，落满了粉红粉白的花瓣。

原来，花开花落皆是有声的——花开时的欢欣，花落时的低吟。那声音回旋在山脉与湖水之间，像亘古以来发自原野的声音，像柴可夫斯基《四季》组曲中某串悠长的音符，流过中犊山的上空。

晨起，推开房门，看到此景此声，心为之一热。犊山楼庭院清雅，草木葱茏。友人好客，以此小院供我们歇息，这样的春晨，过于美好，总感觉不似在人间。

我们赴江南寻春，而春天亦在寻我们。我把春天穿在身上，出门，微微提着裙角，迈开的步子却不知怎么落地——生怕这一脚下去，花会疼。

不从花径过，我说。

转身，穿过一个个回廊，沿着犊山楼的石阶往下，山路狭长，于一个拐角处，步入醉乐堂。

我来过这里吗？

很多年以前，年轻的岁月里，也是这样一个春天——春水初生，春花初绽，春林初盛……我一身白裙，发上戴着花箍，在风中吟诵一阙意境清丽的宋词。

醉乐堂是一间茶舍。在中犊山半腰处，风姿绰约。其实，我在下坡的时候就看见了它，却不知那就是下午要和蒋先生会晤茶叙之处。其实，我更不知道那里就是醉乐堂，站在院子里，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只认出中间的那个字“乐”。

是在清晨，茶舍未迎客，客亦未至，只有我一人。我与天地同处。我与太湖山水同处。此时的太湖水是安宁的，从昨晚的梦境中醒来，躺在七十二峰的怀抱里，云雾像一床轻柔的蚕丝被，拥围着它。这一派山光水影，就像一幅尚未干透的元明水墨，不用题跋更不用落字，便是满目的空明澄澈。

光阴柔婉如诗，人间，还是原初的模样。一道光，破云而入，照在堂前的桌椅，照在草木之上，照在青石板上，光在移动，像春天的针脚，一寸一寸，清晰可见。

而我终究还是要离开。等到日光翻过那座山脉，我就要和同伴们去到二泉桥另一头的鼋头渚，走到人流中，去看樱花舞，去听樱花雨。

正午烟火

醉乐堂依山而建，临湖而安。醉乐堂的外墙砖石，可见细密的纹理，岁月在这里留下无限的情深与眷恋。醉乐堂这处幽境，由荣鄂生于民国十八年筹建。一九五一年，国家要在南北两地选址新建疗养院，靠北选了北戴河，以南选中了荣鄂生的小蓬莱山馆。太湖工人疗养院在修建的过程中，拆除了原山庄大部分的建筑，特别是对醉乐堂进行整体翻建，保持其古色古香之韵味，尽显中犊山人文底蕴。

正午时分，我们回到醉乐堂。我站在堂前，望向匾额上的那三个字，这次终于认得“醉乐堂”。茶舍姑娘说，这三个字是出自无锡书画院院长刘铁平先生之手，而两边的楹联，则是无锡有名的书法家史克方先生题写的——“雾茫溢彩万顷烟波连吴越，帆影贴天满怀壮志驰乾坤。”绵绵不绝的诗意中蕴含着踌躇满志，这种意境和境界，足以让我们感佩不已。

醉乐堂吸引我的是堂前那一片观景平台。木质的栏杆可供你面朝太湖，远眺三山岛。几张木桌椅随意散落在庭院里。桌上有茶舍姑娘亲手插的盆花。院中一隅，水缸里养着碧绿的铜钱草，小小的身子浮在水上，日光照着它们，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漫延，时不时给你一个俏皮的微笑。

最让我心动不已的是头上的那两棵桂花树——那是有着百年树龄的桂花树，树枝繁茂，夏能遮阴，秋能飘香。我坐在那里，喝着茶，望着对面烟波浩渺的太湖，灌入耳中的是蒋先生的话语——当桂花全部开好的时候，这儿不知道有多香，能把人给熏醉了。

听着听着，我便醉了。仰头看桂花树，虽还是在春深似海的季节，却已开始怀想桂花飘香的初秋了。那时，要是能在此地坐上一坐，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醉乐堂前满地金色的桂花，桂花飘落下来，发上眉上都会沾染了花；行走间，衣裙上也有了桂花的香气；桌上的茶，喝着喝着便成了桂花茶。

身居醉乐堂，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一个人或几个人静静地坐上半日辰光，吸着浓密的负氧离子，也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尘世间的烟火，不过如此，却也能教人晓得什么才是岁月静好。

三、火烧是春天的渚

曾见过中犊山的鸟瞰图，像极了一个绝美的大盆景。映月楼前的一片空地，立有一块刻着“中犊晨雾”四个字的大石头，那是八十年代后期，在规划无锡市景区时命名的。

火烧渚位于中犊山西南山脚，三面环水，水光倒映着山峦、亭台、天空，偶尔还能觅见几只凌水飞翔的鸟儿。初春的清晨，最好是在雨后，来到此地，便可见一缕一缕袅袅升起的烟岚，如身在幻境，大有空灵之感。临近黄昏时分，火烧渚才真的景如其名——夕阳尽染，帆影飞鸥，渔舟唱晚，美不胜收。

如果只是一个名字，火烧渚无疑是热烈的，至少有种跳动的美感。渚，小洲也，意指水中的小块陆地。渚与洲，词意相同，字的结构相同，同样具有诗意和美感。

我们来到这里，看到的不是跳动的热烈，而是令人屏息的安静。这些年，一个人游历山川，也和伙伴们共享世间美景。话说，看得多了便不会再感觉惊喜，而我们却恰恰相反——那些流花的湖，明净的水，盛开的花，又或是头上碧蓝的天、白雪般的云朵，都会让我们发出“哇——哇——哇”的惊呼。平素咬文嚼字的我们，到了大自然面前，像是词穷一般，找不到形容词，那连续的“哇哇”许是最直接的欢喜赞叹吧。

经过一片水杉林，看到一片紫色花海，成片成片的二月兰，馥郁芬芳。春光姐如孩子般发出“哇——哇——”的欢呼声，俯身与花拥围，像是要把整片花海都拥入怀中。她着姜黄色的连衣裙，颈前随意搭着红丝巾——温暖的姜黄色、明丽的红色和冷艳的紫色同框，那才是属于春天的颜色。

这边的花海中，我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步入花丛中，低头亲近，闭眼陶醉或轻嗅花香，假装不知有人在偷拍自己，内心却欢喜得很。而那边的长椅上，神仙眷侣般的明月哥与妻，十指相扣，坐于花前，神态怡然——那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这山水自然也接住了他们撒来的“狗粮”。她的快乐，他们的幸福感染了我们——几个不再年轻的女子，在美景面前天真得像个孩子。我们将春天穿在身上，将文学养在心上，将天真藏于灵魂中，向人间倾诉内心之爱慕。

一时间，火烧渚边，原本的宁谧被我们“打破”，此起彼伏的紫色连同我们的笑颜一起映入太湖中。如果有一支笔，有一个画架，我要画下这个春天，所见到的关于中犊山的模样，画无垠的太湖，画湖上的栈桥，画桥边的亭子，画亭子中的旅人，画中犊山的漫漫花海和晨昏正午……

这是春天的中犊山，一条长长的水上栈桥，一座孤独的亭子，可听太湖涛声，可观太湖日落。中犊山的晨昏千变万化，美得不同，却同样赏心悦目。太湖工人疗养院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美景，每一道美食会让你感受到自然的恩泽，让你的内心得以满足，一定要在这里小住几日，如此，才能发现它的美——这不是广告词。这是真实的人间。在这个春天，我们有幸亲近的无锡太湖工人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