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旅游擅自离团，她一步一步堕落深渊

鱼羊史记.看新鲜的历史

撰文：碧海扬帆

编辑：吃硬盘吧

插画：发达蚊

李娜是我旅游到德国慕尼黑一家酒店遇到的打工女，中学没毕业就梦想到天堂的她万没想到，此去历尽艰辛，回报的却是永远的伤痛。她游戏了自己的青春年华，现实也给了她一个残酷的回报，她不知道今后的路在哪里。她向我讲述了她伤心的故事——

#01：

天涯处处有老乡

2018年7月初，我随团到西欧12国旅游。我们到德国慕尼黑时，天色已经晚了，需要住宿。全团27名游客，两个人一个房间，最后这个人理所当然的住上了单间，那就是我。当导游把房间钥匙发到我手上时，竟引起同团不少人的羡慕，我高傲的一挺胸，就像一位大首长那样得意，花与大家同样的钱，天天住星级酒店单间，这好事竟落到我这个普通人的身上了。

这家德国人开的旅店虽然在市郊，但正值旅游旺季，旅店基本都住满了各国游客，到这里住宿是导游事先联系的。全团同伴基本都住在三楼，惟独我的房间安排在五楼。尽管房间都标明房间号，但德国人建造的这栋楼走廊不是呈直线型的，而是七拐八拐的拐了好几个弯，而且走廊灯光有些昏暗，加上房门是深棕色的，一点明亮的感觉都没有，从这个侧面可以反映出德国富得流油，但却处处厉行节约。加上外国人特遵守纪律，凡住宿者没有大声喧哗的，所以走廊里一点声息都没有。我找了几个来回，也没找到我钥匙牌标明的515房间，就在这时，我巧遇上楼来的李娜，原来她就住在我隔壁的517房间。双方一搭话，我们都听出对方是家乡口音，加上我还保留着年轻时当记者的职业习惯，李娜才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

#02：

人生之路怕迷航

我的老家在辽南某市农村，中学没毕业就因没有经济来源而辍学了，父亲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母亲忍痛改嫁他乡，年迈的爷爷奶奶再也无力供我上学。我在家苦苦的支撑了两年，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农村的男孩女孩几年前就开始讲究外出打工挣钱。我也下定决心离家出走闯荡社会，尽管爷爷奶奶十二分的不放心，但我别无他法， 想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和爷爷奶奶。可是我没有经验，没有熟人，进城多日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眼看身上所带不多的钱所剩无几，最后被人引诱到一家舞厅做了小姐。我心想，人就是那么回事，有一次就有两次，接待一个男人也是接，接两个也是接，但这钱不干净，两年来我没敢与爷爷奶奶联系，也没敢回家。工作两年，我攒下了一大笔钱，打算回家孝敬爷爷奶奶，奶奶却在我回去之前因为过度想念我这个苦命的孙女而离开人世，临终前念叨着没与惦念的孙女见上最后一面。如果我在那时知道悬崖勒马，好好找个对象过日子，或许也没有下面的故事了。

我选择的是一般农村人连想都没想过的路，我在外面见过有钱人大把大把花钱如流水，一掷千金的潇洒样，于是决定出国，看看外面的世界，也算一圆自己学生时代出国留学的梦。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条难归的路。

飞机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机场降落后，我高高兴兴地当起了游客，一路上欣赏了西欧各国的风光，也与同团游伴相处融洽，一路说说笑笑。游玩过程中，我遇到了不少中国同胞在酒店、超市打工，不时有意识地打听人家的收入情况，最后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临时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离团不归。半个月旅程的最后两天， 我从这个旅游团消失了。

#03：

天堂并非花如海

离团后第三天晚上十点多钟，我来到慕尼黑这家酒店要住宿，当服务台向我要证件时，我谎称自己是中国游客，与同团走散了，容自己慢慢想办法，哭着求人家先收留我住几天。服务员请示了老板，出于人道主义，半夜三更又不好将客人撵走，就以先交住宿定金的办法，安排我住进这家酒店最便宜的房间517室。

随后我开始艰难寻找打工的地方。最初，我并没认识到出国不归的后果，也因为我的知识面太窄，太不了解国外，作为一个游客出逃不归，在国外就是“黑人”一个。因为下飞机时，中国导游就将旅客的出国护照和机票集体保管了，你要离团出走，就失去了任何身份证明。在国外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护照，也没有暂住证，就是违法逗留，更何况我又不懂德语，自学的几句英语口语发音又不准，所以处处碰壁。起初我还保留一点中国人的自尊心，不敢去当地华人开的店，怕给中国人丢脸，总以为凭自己年轻貌美找个暂时能保证三餐的事不难。几天碰壁后，无奈之下我才走进一家家华人开的酒店餐馆推销自己，与打工的小姐妹们一交谈，才得知她们都是当地的华人留学生，她们是边上学边学语言边打工的，而且都是有合法证件，没有一个像我这样不堪。出门在外，尽管都是炎黄子孙，老乡见老乡，也的确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但是，一旦老乡们知道我是偷渡客，一个个就像遇到瘟神一样躲避我，生怕我给他们带来厄运，他们说，私自接收偷渡客，一旦被查出就要被罚得倾家荡产，还有遣返的可能。

我苦苦的求一家酒店的华人老板，年轻的老板热情的接待了我，但却明确告知，他不能收留我，因为我属于非法逗留。在德国，法律规定，非法收留偷渡客一旦被查证，要处以高额罚款，记录在案，不但人财两空，还会影响以后在这个国家的发展。对偷渡者本人来说，不但要经过外交手段遣送回国，而且所有费用都要自己负担，回国后还有家不能回，等待你的将是铁窗生涯。

我就带着这样的恐慌与不安，跑了一家又一家华人开的酒店、超市、餐馆，得到的都是摇头和婉言谢绝。

#04：

深陷泥坑不能自拨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一家名为“天府餐馆”的老板听了我的哭诉，见我实在可怜，就答应先暂时收留我。那个使我感恩戴德的老板说，他不忍心见自己的同胞受这么大的罪，都是炎黄子孙，才想要帮我一把。但给我约法三章，一不准打听别人的待遇，二不准泄露自己在这打工，三离开这之前，不准与家里联系。最后老板说：“这都是为了双方安全才出此下策，否则我收留一个非法偷渡客，一旦被查出，是要人财两空的。”我差点给老板跪下，别说是三条，就是十条八条我也认了。

我在“天府餐馆”一干就是一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外出不迟到不早退。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个打算，那就是找一个可靠的有前途的丈夫，获得永久居留权，省得成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过去我对“黑人”一词不理解，只知道在乡下时，计划外生育的孩子上不了户口，被称为“黑人”。现在轮到自己了，“黑人”就像一个无形而又巨大的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同时也像一个牢笼，牢牢的套住自己，没有任何自由。

中国的农历新年快到了，我终于将自己的身心交给一个来餐馆打工的中国留学生伟，伟给我带来了幸福和快乐。那段时间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就有一种失落感，他是我在国外惟一的依赖，我们谈将来，谈事业，充满无限憧憬。可是春节过后，这个伟像从德国蒸发一样，再也没出现过，也再没与我联系过。我非常失落，恰在此时，我的一个小姐妹向我透露，我的工资还不如钟点工的一半高呢，我顿时感到不公平。心上人不归，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长，待遇却低下，我怀着一肚子气没处发泄。这天晚上我壮着胆子找老板谈一次话，不谈则好，谁知一谈，两人越说越僵，最后老板竟不顾我的心态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偷渡客，我给你的待遇是低了点，你不怕被遣送不怕去坐牢，那你告我去啊。”我万万没想到，平时我最尊重最感谢的老板竟说出这样的绝情话来。当晚回到旅店，我急火攻心，很快就发起烧来。

德国这地方，街上到处都有药店，但是你想买药必须得有医院处方。我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和经济收入，医院是万万不能去的。就这样，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躺了整整三天，冥冥之中我好像见到了我的父亲。父女相见，抱头痛哭一阵后，父亲埋怨我不该到这地方来，是国外还是阴间？我不得而知。然后他推我一把叫我回去，第四天我才悠悠醒来，原来我已在阴间走了一回。

#05：

寄人篱下思故乡

七天后，我托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天府餐馆”，老板当着大家的面叫我到他房间去一下，我知道，严酷的现实在等着我，我可能被炒鱿鱼。其实我在这生活连一条鱿鱼都不如，鱿鱼还能被做成佳肴端到餐桌上，供食客品尝，我只能算一枚多余的石子，绊脚的时候叫人踢开了事。

老板的底细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四川人，四十多岁，出来闯天下也不容易。他的办公室很小，里面仅有一张写字台，两把椅子，一张长沙发而已，但他住在何处我不得而知，旅游旺季顾客一多，他也与我们这些打工仔打工女抢活干。

我没敢坐下，忐忑不安的等着老板发落。他说我有事不请假，已经违约了，知道吗？我点头，不敢正视他。他没容我解释，接着说：“从今天起，你就可以另谋高就了。”说着他拉开抽屉，拿出1000欧元，说：“这不是给你的工资，是给你的掩口费，看在同胞的份上，你不能说出曾经在我这打过工，不能说我曾收留过你，你懂吗？”我没有接他的钱，分辩说：“不是我不请假，是我感冒发烧起不了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您无论如何也不能赶我走，您知道，我走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只要你留下我，给你当牛做马，什么都行。”我像一个毫无志气的无骨人，一下子就跪在他面前。他拉我起来，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里，就在他的沙发上，他三下五除二的脱尽了我的衣服。此后，我成了他发泄欲望的工具，他想什么时候要，我就得什么时候满足他。尽管我不能称为他的情人，但从此他再也没提炒我的事。

两年了，我不知道路在何方，当时要是不离开家乡进城，我不会堕落，要是不出国，我也许早已经找到了自己爱的归宿。在这里，没人知道我的底细，没人知道我也曾是旅游团的一员，只是半途离团出走，才走上不归路的。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是个堕落的女人，但我也是渴望美好生活的女人，我也希望有爱我的人，有个温暖的家，有个可爱的孩子，可是这些今生今世可能都与我无缘了。要不是在走廊里巧遇你，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将这一肚子苦水向人倾诉的。偷渡这条路不好走，国外也不是处处是天堂，不是处处是笑脸，国外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你回去可以告诉那些想非法出境的姐妹们，不采用正当的途径出国，没有居住权，不具备外语会话能力，那就等于死路一条。

#06：

我问李娜，那以后你作何打算？她一脸的茫然，她说，我这两年省吃俭用，出去酒店住宿的费用，所剩无几，根本不够买一张回国的机票，再说我是“黑人”，无任何证件，我是有国不能回啊。

看到李娜痛哭失声，我无力的笔停下记录，我只能劝她，以后的路还很长，还要好好把握，不能自暴自弃。我向她提出建议：“你可以找大使馆寻找帮助 ，你在这打工名不正言不顺，精神压力又大，倒不如找大使馆回国，接受处理，即便是受到法律的制裁，无论多长时间，总比没有盼头要好啊。”我给她写下大使馆的电话，她没有拒绝，小心的收藏了。

临别，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0欧元的票子，说：“这是小小意思，并不多，不是同情，是赞助，我希望你用这钱买一张去大使馆的车票。”她死活不接受，她知道自费旅游这一趟最少也得近2万元人民币，作为工薪阶层已经不容易了。可我说，我还得感谢你呢，她一愣，不明白我要感谢她什么。我说想把你的经历写成文章，如果你同意发表，这100欧元就权当是稿费，其实我也没破费。她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的接受了。我自告奋勇的提出回国后可以代她去她的家乡看看她的爷爷，她沉默了一会，摇头没有同意，她说：“那样会给老人家增添新的创伤，有你的鼓励，倒不如我下定决心回国，给老人家一个惊喜。”我想为她拍一张照片，她却不愿意，说我这种人不值得拍照，再说你的文章如果发了我的照片，等于往我的伤口又洒了一把盐，让我永难有抬头之日。

临别时，她深情的说：“你是我这两年遇到的第一个可信赖的人。”她向我伸出手，我与她紧紧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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