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马屁拍在马腿上，唐太宗李世民其事二

拍马屁是个技术活儿，有时它并不那么受欢迎，古今中外都一样。

“币厚言甘，古人所畏也。”

“The same man cannot be both friend and flatterer.”

作为一个狠角色，李世民受到的恭维太多了，他已经对这种拍马屁的行为产生了免疫力。在上篇文章644年的记事中，虽然小舅子长孙无忌的马屁拍得很舒服，李世民还是警惕地发挥了一通，以正视听。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

645年，李世民率军东征高丽。有鉴于隋炀帝在辽东打仗时后院起火的教训，李世民派房玄龄守长安，萧瑀守洛阳，太子李治守定州，他很谨慎，安排得也相当稳妥。

战前，李世民问计，小舅子长孙无忌说“陛下未冠，身亲行阵，凡出奇制胜，皆上禀圣谋，诸将奉成算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踪” [注1]，马屁拍得舒坦，李世民很得意，指挥若定，以为这场仗很容易拿下。攻下辽东城（今辽宁辽阳市）、白岩城（今辽阳市灯塔市铧子镇）后，双方在安市城（今辽宁鞍山海城市）展开拉锯战。李道宗建议绕过此城，带精兵5000直捣平壤，李世民当时正打得兴起，没有理会。

结果这场战争从初春打到深秋，只从辽东城打到了安市城，进攻受阻。辽东半岛地势复杂，丘陵起伏，沼泽滩涂又多，加上秋雨连绵，不利于大军行动。还是隋炀帝当时遇到的老问题：用兵时间窗口太短。无奈之下，李世民选择了撤退。

唐太宗征高丽地形图（蓝色虚线区域为海城市）

战果如何？官方口径是“斩首四万余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回程路上遇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敕然火于道以待之”，估计比战场上死的更多。李世民不开心，“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征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

李世民出征高丽前，与太子立下誓言：“俟见汝，乃易此袍耳。”大半年时间，暑热严寒也没换衣服。十月丙辰，在临渝关（今山海关）遇到前来迎接的太子李治，“太子进新衣，乃易之。”

14000名高丽俘虏先期到达幽州（今北京），这些战俘本来是要赏赐给东征将士做奴隶的，李世民大发慈悲，“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欢呼之声，三日不息。” 十一月辛未，李世民到达幽州，“高丽民迎于城东，拜舞呼号，宛转于地，尘埃弥望”。为了纪念在东征高丽期间死难的将士，李世民下令建一座寺庙，51年后，寺庙终于建成，武则天赐名悯忠寺，这就是现在的北京法源寺。

李世民的心情是十分沉重的。但是这种情形下，还居然有人拍马屁，而且姿势相当花哨。“[十一月]庚辰，过易州境(今河北保定易县)，司马陈元璹(shú)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璹官。”这是资治通鉴中首次提到的“大棚蔬菜”，其实这种反季节种植技术在秦汉时代就已经有了。

陈元璹用反季节蔬菜来讨皇上欢心，不但搞错了对象，还相当没眼力价。李世民此时正在摆出痛惜的姿态，尽力安抚民众，展示与隋炀帝的不同形象，衣服破了也不换，春天的正常蔬菜都不吃，出征前就说好了：“上谓侍臣曰：…… 故及朕之未老，用士大夫余力以取之。朕自发洛阳，唯啖肉饭，虽春蔬亦不之进，惧其烦扰故也” [645年三月，定州出发前]。你陈元璹动用这么多人力，搞个反季节蔬菜给我吃，这不是恶心我吗？

拍马屁不但拍在了马腿上，还丢了官，陈元璹这事很特别。

注1：

[645年六月]上悉召诸将问计，长孙无忌对曰：「臣闻临敌将战，必先观士卒之情。臣适行经诸营，见士卒闻高丽至，皆拔刀结旆，喜形于色，此必胜之兵也。陛下未冠，身亲行阵，凡出奇制胜，皆上禀圣谋，诸将奉成算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踪！」上笑曰：「诸公以此见让，朕当为诸公商度。」乃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望之，观山川形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高丽、靺鞨合兵为陈，长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上不应。遣使绐延寿曰：「我以尔国强臣弒其主，故来问罪，至于交战，非吾本心。入尔境，刍粟不给，故取尔数城，俟尔国修臣礼，则所失必复矣。」延寿信之，不复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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