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22岁飞行员陈怀民撞敌机舍身成仁，大学生王璐璐随他而去

1938年，5月底的一天傍晚，浙江大学的女大学生王璐璐，在长江边徘徊。不知不觉天暗下来，王璐璐穿着恋人送给她的旗袍，纵身跳入波涛滚滚的江水中，追寻她的天民兄而去……长江呜咽!为生灵涂炭陨泣；为他壮烈牺牲；为她决然殉情。

她的天民兄是英雄飞行员陈怀民，又名天民，号我华。这位年仅22岁虚龄的英雄，为华夏增辉、使扶桑丧胆。闻其事，深感触动，如实讲述。

陈怀民

1916年12月25日，陈怀民出生在镇江市白莲巷29号。他的父亲陈明微，幼时习武，后加入孙中山的同盟会，参加过辛亥革命。在广州黄花岗起义失败后，只身来到江苏后定居镇江白莲巷，在镇江八旗中学任体育老师。

1922年，陈明微在镇江白莲巷东段至水陆寺巷中段，买下旗人的旧房屋百余间。进行修缮改建，靠房屋买卖起家，成为镇江的大户人家。

他先后娶有3位妻子:第一个妻子是幼时的童养媳，安家在丹徒乡下，生一女陈去疾；另外，他又娶第二妻吴荷英，生了儿子陈天和、女儿陈天乐；陈怀民的生母魏静诚，生下一女二子，大儿子陈怀民，女儿陈竞，小儿子陈天培。

父亲早晚教他和妹妹陈天乐练习武术。父亲还编些歌儿让他们边唱边练。如：“练好身体，强我中华，赶走列强，卫我华夏。”陈怀民幼时就练下了扎实的基本功，能将头向后仰而与脚跟并齐。他先后就读于扬州中学、无锡成美高中、常州工业专科学学校及商船学校。

1931年夏，从常州工业专科学校放暑假回家的陈怀民，听父亲说起两名清兵为回城报信而泅水渡江的故事。就提出也要横渡长江，锻炼自己的水性和体魄。经过一两个月的不懈坚持，他的水性又大增，能够连续往返横渡长江。

陈怀民第一次经受山河破碎之痛，是在1932年初。日寇侵占中国东三省后，于1932年1月28日在上海、吴淞之间再次发动侵略战争。1月29日凌晨1时，第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军长蔡廷错、淞沪警备总司令戴戟向全国各界发出通电，宣布已与日军在上海正式交火，决心守土，绝不退缩，“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

正在读书的陈怀民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甚为震惊。此刻他已无心坐在学校里读书，他和一些同学赶往上海，和他的哥哥陈天和一起参加了蔡廷错将军领导的十九路军中的大学生义勇军，鏖战于上海吴淞一带。

陈怀民目睹敌机炸毁三友实业社、商务印书馆，尤为忿恨敌机欺我防空力量薄弱，猖獗如入无人之境，绝灭人性地扫射无辜妇孺百姓。

1932年，他果然去杭州笕桥报考空军军官学校。应试的学科全合格，可惜在体检中只有一项“对眼睛”的科目，未能及格而落第。主考者用一个手指放在他双眼前一尺左右，要他右眼瞳孔立即转到左角，左眼瞳孔立即转右角而凝视着，这叫“对眼睛”。回家后，他如同入了魔一样，发愤练“对眼睛”。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不到两个月功夫，就练得十分纯熟：别人用手指一指，他两眼立即对上；用手顺着他的头，由左向右转，由右向左转，他的头也跟着转动着，而两眼却对着一点也不动。

1933年，他再度报考空军，终于被录取航校第五期(杭州笕桥航空学校)。

民国时期杭州苋桥航空学校

进入航校的陈怀民对自己有了更严格的要求。他性格要强，做什么事总要胜别人一筹方肯罢休。第一年的陆军基本制式训练，他的各门都是优等，第二、第三年的初、中、高级飞行训练及各学科考试，他又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当时航校在二百多名学生中只选出了二十多人学习驱逐机。驱逐机在空战中牺牲的可能性最大。经多方严格考核，陈怀民被选定为驱逐机的飞行员，他明知危险，却以此为荣幸。

陈怀民面目俊朗，英姿勃发，清澈的眼眸，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尚有几分稚气未脱，因此被战友们誉为“美少年”。

在难得的闲暇中，他常常拉奏家里给他寄来的二胡，以此慰藉内心的思乡之情。有着文艺情怀的陈怀民篮球打得也非常好，为这个缘故，他也因此收获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段感情。

1935年陈怀民随自己学校的篮球队到浙江大学比赛，遇上了该校的女学生王璐璐。王璐璐是父母的独生女儿，成绩优异的她，课余时间喜欢观看同学们在篮球场上的风采，这回，陈怀民矫健的身影，映如她的眼帘，更让她心生好感。

他们在桃李芬芳的校园相遇，在最美丽的年华相恋。陈怀民所在的航校，是军事单位，对非航人员进出控制极严，王璐璐无法到航校去见他。因此，每次会面总是陈怀民去找王璐璐。

那一年，战争的阴霾遍布华北，抗日救亡的呼声此起彼伏，在这样一个硝烟四起的环境里，很难容得下一对有情人的相守。1936年1月，刚从航校毕业的陈怀民马上要到部队服役，他告别女友离开杭州，只身登上前往南昌的火车。

三年的航校生活使他更加成熟勇敢了。刚满20岁的陈怀民，被编入空军四大队二十三中队，任战斗机少尉主机驾驶员。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炮声把中华民族推向了全面抗日的道路。不久，空军第四大队接到作战命令。就在陈怀民准备动身的前几日，王璐璐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他面前。至杭州一别，两人已有一年多未见，陈怀民既意外又惊喜，那一天，他紧握恋人的手对她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璐，我爱你，多么希望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一旦上了前线，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一牺牲，你就受苦了。如果我能安然无恙，等抗战胜利我们就结婚吧！如果不能，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王璐璐明白，他早已把自身的一切与家国兴亡紧密相连，她爱的就是这样的英雄。王璐璐带着一个崭新的希望，离开了恋人回杭州读书。陈怀民踏上抗日征途，随第四大队调往河南一个叫周家口的地方。

1937年8月13日，第二次淞沪会战爆发，中国空军随即接到作战命令。8月14日晚间18时前后，“八一四空战”爆发，这是陈怀民第一次升空作战。

在这次空战中，高志航、李桂丹等空军初露锋芒，日军飞机先后被击落3架，我军以3：0的战绩完胜。

8月下旬，陈怀民调回南京参加保卫京沪战斗。王璐璐给陈怀民的几封信，他一封也未收到。陈怀民也给王璐璐写过上10封信。因战乱、邮路不畅，无法到达王璐璐的手中。

10月上旬，陈怀民回镇江探亲，只在家停留了半天，家人见他从左眉起曲折至右眼下，有一道“S”型的伤疤。

他的母亲踮着小脚把儿子搂在怀里抚摸着伤口，不停地唠叨:“儿呀，还疼么。”陈怀民伸胳膊踢腿，笑道:“瞧!都好利落了。”

原来在9月19日，陈怀民历经了生死之劫，他不敢让母亲知道。那天，陈怀民驾驶2405号“霍克”飞机，奉命警戒浦口上空，正遇日海军驱逐机四架，他单机角逐，以一敌四。为了保全战机，在离地面200公尺时，他停掉螺旋桨开始滑翔，准备迫降。飞机撞上一片树林，巨大的惯性将他抛出机舱，万幸的是他正巧挂在一棵树上。那地方是江浦县的高旺镇，如果不是身上配有中国飞行员的标志，差一点被当地农民当作日军而击毙。后来他被护送到芜湖医院治疗，这次趁养伤回来探亲。

哥哥问他：“有无意中人？”陈怀民笑着说：“日寇未灭，何以家为！”妹妹向他要一张着空军服的相片以留念，他却说：“你太幼稚了！镇江肯定要放弃的。一旦敌军在查到这张照片，家人要遭殃，房子要被烧，还是不要穿军装的照片吧。”说着就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穿西装的二寸半身照片，并签了名，赠给她纪念。

南京沦陷后，陈怀民随他所在的第四大队移驻武汉。这时，他的父母兄妹因为镇江无法居住，举家搬迁到武汉。1938年“二一八武汉大空战”，日军出动驱逐机29架、轰炸机12架袭击武汉，防空警报响起，中国空军第4大队队长李桂丹率E-15、E-16型号战机29架升空迎敌。陈怀民随队长吕基淳驾驶10架战机升空助战，这次战役，中国空军仅用了12分钟便结束了战斗，共击落敌机12架，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1938年3月的一天，那个与他心心相印的姑娘又出现在他眼前。王璐璐从报纸上得知陈怀民人在武汉，并且参加了空战，十分挂念他。一别大半年未见，王璐璐便向学校请假，只身赶赴武汉。久别重逢，在战乱紧张的氛围中，女友的到来，给陈怀民的心中带来几多甜蜜，陈怀民牵起王璐璐的手，肩并肩走在武汉硚口汉正街上。

那天陈怀民为她买了一件旗袍，身材修长的王璐璐穿上那件淡绿色旗袍，犹如雨后青荷，更添几分柔媚。四天后，陈怀民依依不舍地送别女友，相处那么短暂，相距那么遥远，离别那么伤感。陈怀民送别恋人的那天夜里，辗转难眠的他在一首小诗中镌刻下自己的爱情——“为你，我爱恋发狂，为你，相思成疯你不知。今生能否再见你？我只愿在你唇边再沾，那我一生也幸福。1938年3月”。他对女友的爱表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深藏内心的却是波涛汹涌的海。

国难当头，情字难写，陈怀民不得不暂时将儿女情长放到一边，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紧张激烈的战斗中去。1938年4月3日，中国军队与日寇在山东台儿庄展开激战。4月4日，陈怀民随大队长毛瀛初驾机飞往台儿庄低空侦察，并对日军交通线及营房投下大量炸弹，杀敌甚多。

1938年4月中旬的一天，陈怀民出征台儿庄后刚返回归德机场，忽然警报声起，日机突然袭击。陈怀民升空作战，当油快耗尽的时候，仍击落敌机2架。因机翼与敌机对撞而变形，再无法作战，陈怀民驾着受伤的飞机，向下滑翔。在下滑过程中，他的右腿中弹，他凭着过硬的驾驶技术，飞机最终平稳地降落在机场上。几次死里逃生，不仅没有使陈怀民胆怯，反而更锻炼了他勇敢的胆魄，坚定了他抗日救国的信念。

1938年4月28日，陈怀民带着未愈全的伤腿，来到父母暂住处。他在家里陪伴了父母亲两个多小时，有些话他想说而未说。最后他掏出一块银元塞给母亲：“这几天日军常来武汉，我们部队24小时都处在临战状态，我随时都有可能升空作战。这块银元给您，您喜欢吃什么东西，自己上街去买吧。”

那天晚上，他告别了家人回到部队。其实他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向父母亲讲讲。但又怕他们难受。第二天就要迎接一场激战，这个事先陈怀民是知道的。打仗就会有牺牲，自己几次九死一生，而明天，陈怀民已经下定决心，与敌人决一死战。他在日记中写道:如果我牺牲了，切望父母节哀，我是为国家和广大老百姓而死，死得有价值。也希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继续投身抗日，直到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1938年4月29日，虽是晴空万里，却早已战云笼罩。9时许，一声声令人震颤的空袭警报在武汉长江的龟、蛇两岸同时拉响。机关、学校、商店、医院、工厂都停止了活动，武汉的大街小巷，一时挤满了奔向空壕和其它掩蔽体的市民。

下午，日寇派兵团头目佐世保率第二航空大队出动12架架96式战斗机和36架96式重型轰炸机越过安徽、江西边境，狼奔豕突地直扑武汉。2时40分，中国空军出动67架战机，立即从汉口和孝感机场起飞迎敌。

空军少尉陈怀民和战友们驾驶着战鹰。他透过驾驶舱罩俯视脚下这座城市，只见长江东流，汉水西来，龟蛇雄峙，山川竞秀。一种拼死保卫家国的崇高情感，在陈怀民心底油然升起。

武汉人民，在五千公尺之下的地面，引颈仰望。在人们的视线里，忽见一架飞机击落一架敌机。可不久，击落敌机的战机却被四面飞来的敌机夹攻，可能为了突围，此机左冲右突，上下翻飞……，高袭炮的浓烟也弥漫在碧空中，让人难以分辨双方搏斗的胜负。没多久，飞机受伤起火了，但飞行员并没有因此而跳伞弃机求生，而是开足马力向猖狂的敌机猛撞过去。霎时，两架飞机在空中爆炸，顷刻间，弥漫烟雾的天空腾起一股黑烟，继而黑烟变成火球……火球在重力作用下，下坠、下坠，坠落在滚滚的江水……。

当时，无论是地面观测站，或是三镇居民，都看得清清楚楚，目睹此景此情的人谁也不知英雄是谁，但大家讲述刚刚发生在武汉上空的那一幕时，都纷纷唏嘘不已。

翌日，汉口的《申报》以《超越二·一八！！我空军保卫大武汉，击落敌机廿一架，佐世保航空队遭惨败》四栏标题，在头版头条详尽地报道了仅仅半小时的“四·二九光荣”。

同时报纸上登出了“陈怀民空战未归”的消息。这时家人才知道，29日空战与敌机相撞的飞行员竟是他们日夜担忧的亲人。

陈怀民最后一次离家时，给母亲留下的一块银元，母亲买了他最喜欢吃的柑桔准备他回来吃的。母亲常对着这些柑橘凝望、流泪；一直等到那四个令人心碎的柑桔烂掉，亲爱的儿子仍然没有回来。

父亲每天乘着木船在江面上一边呼喊怀民的名字，一边寻着他的踪迹。有些老人们好心地说，只要陈怀民跌落长江，“水是软的”，“飞行员都会游泳，肯定不会出岔子”。

武汉许多群众自发寻找英雄踪迹，在山岗、树林、田野、池塘、江河找了一遍又一遍，几天过去了都没有发现他的一丝痕迹，……。

他的父母亲慈祥的脸上挂满泪珠。母亲常在门口翘望，总盼望儿子会奇迹般地在她面前出现。撕心裂肺的等待敲打着母亲年迈将断的心弦。

那难过的日子啊！悲痛撕裂了全家人的心。陈怀民的牺牲给妹妹陈天乐带来极大悲痛，她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陈难”。

陈怀民的殉国改变了爱他之人的人生意义，尤其令人唏嘘的是他的女友王璐璐的结局。陈怀民在武汉上空舍身成仁的消息在各大报刊上刊载，王璐璐看到后当场晕倒在地。后来她听说陈怀民在与日机相撞的那一瞬间弹出了座舱，开始她坚信陈怀民还活着，任谁说陈怀民牺牲了，她都不相信，可是，一天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不见天民兄的身影。

她走在曾经与恋人一起走过的地方，往事历历在目，但早已寻不见当初那个温柔俊美的英雄战士。但这天来得太突然了，她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王璐璐开始绝望了，最后崩溃了，就在5月底的一个黄昏，王璐璐穿着陈怀民送给她的旗袍，独自一人来到江边，一步步走进滚滚奔流的大江之中…

不料到了6月3日早晨，陈怀民烈士的身躯的遗体在青山附近的江面上被渔民发现。原来他驾机与敌机相撞后才跳伞，但不幸降落伞在空中被火烧毁，他从5000公尺的高空坠入江底泥沙中，经过一个多月江水的冲刷，才浮上水面。遗体尚未腐烂；仅面部有些浮肿。他的忠骨初葬于武昌青山，后迁到武昌濯刀泉阵亡将士公墓。

6月5日，武汉各界在汉口市总商会礼堂，为在归德和武汉的“二·一八”、“四·二九”、“五·三一”空战中为国捐躯的张效贤、杨慎贤、陈怀民、孙金鉴四位空军烈士举行追悼大会。

陈怀民被追赠为空军中尉军衔，壮烈牺牲时年仅22岁。英勇事迹发诸报端后，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军民的爱国热忱，激发了全民抗战到底的士气和决心。

1945年8月，中国军民经过8年浴血奋战，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在反法西斯战争中，正是无数个像陈怀民这样的民族英雄，才使我们伟大的民族巍然屹立！

硝烟的砥砺淬炼被岁月洗涤，长空中早已寻不见远去的飞鹰。留在泛黄老照片上的是俊逸的容颜，清秀的眉目间还透着那年追梦的热情。一个双十年华，一个还怀揣着理想的年龄。

那个血与火的年代，他将青春献给九州之土，以碧血捍卫华夏蓝天。汉口收回日租界，将“上小路”改名为“陈怀民路”。这条路的命名包含着一段扣人心弦的悲壮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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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由作者主观思想+历史客观事实梳理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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