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电话

那天晚上，下着雨，天很黑，除了路灯，车灯，其实夜是黑漆漆的。

下班很晚，行走在路上，雨中，感到有点寒意逼袭。L先走了，骑着车，我独行。一般情况，我不喜欢坐她的车，喜欢行走。独自走一段路也算经历，看看夜景，想一些事，不觉就到家了。

那晚天黑也冷，我独自撑伞，拐弯，行走在慢道上。无灯时，看不见雨滴飘落，只能听见雨滴打伞的叮当声，感觉寒意。可是当一辆车通过，或者偶尔正巧行走在路灯下，你便会清清楚楚地看見一方雨滴的飘落，轻轻地快快地，斜斜的密密的，像小豆子像小箭头从遥远的天空飘来，落在黑色的幕布上，仿佛落在柔软的绸缎上，细细密密绵绵就这样掉下来。将天空打了无数个小窟窿，又将大地补上无数个补丁。

有时我想天空真是多此一举，深深地哭了一回，掉了长泪，到了地上，大地又能捡拾多少。好多都流进了沟壑，填充了低洼，有的还落进了河谷，平滩，真正能被大地回收的没有几颗。这还不算被人行走，脚踩过的，碾压过的，车轮那么深，那么重，压在上面，雨滴一定生疼，但它说不出，那时已经失去声音，无语。落地有声，可是雨滴已无语。

那天我突然想起了鲁迅的一篇文章《伤逝——涓生手记》，描写了一对年轻人恋爱到分开的故事。其实关于那篇文章的那本书，我是在年轻时看过的，大概叫《徬徨》，亦如生活一样彷徨。

看过鲁迅很多书，但那篇文章记忆犹新，在我的脑海里存了很多画面。例如那个女孩最后的离去，很萧萧很默然，不带走一分尘埃，只带走了自己轻轻的脚步，和内心的沉痛。留给那个男人的，除了几分思索，就剩满院的荒凉，以及落在内心的影子。满院跑着的几只鸡鸭，落下的糞便，还有那女孩没拿的几个铜板，他们两人的生活费，小小的份量。可是，那是那个男人一个一个码字挣来的，想想也辛酸。

两人起初一定很好，才走到了一起，排除了万难。最后却因生活境遇寒酸，外界排压，二人才分开。看来任何理想的生活都经不住现实排版，男人总爱现实，接受实惠，理想与他们很远。实惠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方欢喜，那怕双脚踩于方寸，也是一时满足。

然而女人不一样，喜欢理想，喜欢浪漫，因此生活常常没有着落，总是在慢道上悬着，幻想一时，痛苦一世。例如那个女孩，《伤逝——涓生手记》里的子君就是这样，我想她落了一生的悲哀，那就是把长情给了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却负了她，让她走开，虽然没说清，默然就是淡忘，不语就是宣讲着让你离去。我想那个男人留给他的也痛，只是没说，后来记述成了一篇文章，经鲁迅之笔渲泻。

这个世界大概有很多不如意，都是人力无法解决的，那就交给现实，交给岁月，让时间去淘洗，去兑换，存真留假，随意。

…

那晚回到家，一进门，坐在沙发上，扔下手里的兜，我就拨通了远方的电话，给孩子的。

“1：1…”那边传来了清晰的，高昂的男孩的声音。

“这是谁呀？什么地方！好陌生。”我心想，并拿着电话等待着。

“喂…妈…”那边终于传来了儿子亲切的熟悉的温暖的声音。

像一股暖流，我的全身热透了。后来我问了他的情况，他告诉我在球场，打羽毛球。那时已经晚上八点。放下电话不由一份感慨，真是多此一举，人家很开心，和同学在一起很快乐，生活高昂愉快，根本用不着操心。我还问了学习情况，人家都说好，无需挂心。

暑假我问他：“你们同学常和家人通电话吗？”

“也通！”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

“没什么可说的，都是矫情！”

这小家伙，把他没办法，因而我也不常打电话。我们母子不在一个频道，做人的方式方法不同，因而很难沟通。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和，母子关系很好。

通过这件事，我深深地感到有些事其实没必要，他在远方生活很好，只是自己过于牵心，把自己的一份长情附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