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大哥(散文)

作者 帝力于我何

我与大哥同胞兄弟，却有许多不同的地方，甚至是截然相反。大哥少年时，泼皮胆大，敢打敢拼，无所畏惧。大哥敢打架，打服了村中一帮子同龄孩子。大哥打架也讲义气，象武士决斗，和谁打，各自约上同伴，约出时间地点，非把对方打服了才罢手。人家小孩吃了亏，大人们找上门来吵，母亲护短，羞辱人家大人，你们打不过，又怎么样了？大哥以武力服人，用拳头说理。

我性格胆小内向，不会与人打架，在人前连大声音说话就不敢。但是，我有人气场，和我同龄的伙伴，比我力气大个子高的，都能服从于我，听我的话。打不过人家，又想要服人，就要找服人的路径。那时候生产队里，让小孩子也参加劳动，大约我八岁，刚读二年级，队长就让我给摘棉花、割草的社员称重记账，小孩子们去拔草也是我带领，小时候聪慧，我是以智慧服人吧。

大哥性格外向，不怯场，敢说敢为。如果在到集市上大声音叫卖，我喊不出口，大哥喊得出来。路上问路，田中有女人，大哥大声音喊：“妹子呀，往XX咋走？”我喊不出来。让我问，我只会小声上前询问。

成年后，大哥走南闯北，人称：没有他找不到的地方，没有他买不来的东西。嘴勤腿勤，毫无顾忌，哪有弄不清的事情。所以，我总说，大哥做推销员，一定是好手，可惜他没有这个机遇。

大哥性格的形成，与他小时候敢拼敢打有关，大哥这种性格决定了他以后投入商界，闯出一片天地，小有成就人生。我胆子小，不惹事，与我小时候身体羸弱有关，动手没有胜算，就不动，决定了我要吃文字这门饭；人们说胆小怕事，我胆子小却不怕事，这或许与我们有共同的遗传基因有关。大哥初到南阳经商，南阳人欺生，认为他们是地头蛇，大哥是乡下人，没有根底，欺负大哥，打上门来，大哥与两家人打过两场架。这时我在外地工作，大哥喊我过去，我去了，我们商量，调动各方面的力量，疏通各种关系，据理相争。我们面都不出，远远看着，一帮人把对方整得服服帖帖。不得不上门道歉赔偿，以后再也不敢找事了，在城市站稳脚跟，真的是打拼出来的。

这个社会，为人处事，不免有求人送礼说好话的事。这个方面，大哥又能放下架子，上门送礼通融关系，为了办好事情。这个方面，我不行，我是那种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榆木脑子，宁可不办事，也不会去求人。这一点，大哥有柔术，我却刚顽不化。

大哥也是理性很高的人，并非脾气暴躁不讲道理之徒，就是有些时候易激动。我们曾一同在郑州经营企业，他看不惯的人，当场就与其争大声吵起来。有时候，与我意见不合，他也会发怒，当面整得我下不了台。我知道这是大哥的脾气，长兄如父，我们弟妺的婚事都是大哥操办的，他一时动怒，我得冷静，不与之对抗。大哥不是没有气度，吵闹完了也忘了，一切照常，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我是不会与人吵嚷的，我性格内敛，连高声说话都不会，不是怯事，而是吵不出来。所以，与人交谈，都说我声音低，听不清。我不与人正面矛盾对抗，不是容忍，而是处理问题方法不同，我是外柔内刚。大哥是大气，我是“小气”。

大哥的性格，适宜做开创性的事情，一往直前，无往不胜，事实也是这样；我爱思考，只可以做策划捉磨的事情，少有差错。

奔七十的人了，大哥买了一辆电轿车开着满街跑，子女们都说有危险，大哥照跑。但是，电轿出了毛病，大哥就要找我修理，他没有我的耐心细心，发现问题不如我。但是，我不敢开车，没那个胆量。看着混在满街飞跑的车流中奔驰，我害怕。

大哥有一副热心肠，与三教九流的人交往，都视为朋友。大哥总说，和谁谁谁是朋友，其实很多人说不上是朋友，最多算个熟人。电动车坏了，大哥说，我有朋友是修车的，找他少花钱；要装修房子，大哥说我有朋友是卖磁砖的，找他能优惠。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朋友，没有找不到的人，没有办不成的事。在小区里，一大早开上车，到批发市场买些便宜菜什么的，拉到门口，给邻居们分分，邻居很高兴，所以邻里关系特好。我也有这样的热心肠，谁要说帮个忙，不管有没有因缘，总要尽心尽力，不让人家失望。嫌贫爱富，人有同心，我们小时候贫穷，少有人相助，深知无助的痛苦，所以，成人之后，能助人就助人，不去伤害他人，我们不去恨人富，笑人贫，我们也是穷出身。

我和大哥有个共同爱好，就是爱动手修理个小东西。这是与我们经历过贫穷有关。总是想着物尽其用，能修修用的，丢了可惜。也与我们一路奋斗经历有关。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请人就是要花钱的，能自己做就省了一份钱，等于多一份收入。我们盖房子，量地基，挖根脚，做门窗，都是自己动手，能不请匠人的就不请，这样就用最少的花费，办了大事，这是我们生活经验的总结，有什么家庭需求，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能否做，能不买就不买，能不请人就不请人。最早我记得大哥春节在门口贴过一幅对联：“成由勤俭败由奢，历览前贤国与家。”处家常过日子不正是这样吗？

当然，以后条件好了，用不着修修补补了，我们还保留着这种习惯。下辈人都认为没必要了，我们也明白，还是积习难改。

进入城市以后，小电器多了，我们还是经常自己动手修理。太阳能热水器坏了，我们爬上楼顶自己更换玻璃管子；电饭锅坏了，我们自己拆开修修……修理贯穿于我们的生活之中，不求人，不跑腿，不花钱，修好了，有成就，也是个乐趣。退休后，大哥经常在小区内弄斧操锯，改个床头，为厨房做块搁板；改造自行车，装个挂篓，整天砰砰嗙嗙。邻居们说，你是个万能人，木工电工钳工都会。大哥说，我不行，我弟才是万能修理工。大哥说的是实话，大哥爱做，就是做工粗糙，遇上精工细做的活，大哥是要喊我来，我们一同做。

由于爱修理，大哥屋内的角角落落，堆的都是小工具、螺丝钉、塑料管、电线头……似乎是应有尽有，就是一个万能的配件修理铺子。子女们爱整齐，看不惯，我们看着很舒心，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排上用场，图的就是个方便。

大哥爱动，坐不下闲不住，早起晚睡，天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哪天没事，也是要早早起床，出去转上几圈。大哥说，哪一天不动，就感到筋骨疼。我爱静，能一天到晚坐到书桌前，看书为文思考事理。

我们弟兄坐在一起，说天道地，云时雾里，有说不完的话。令邻居弟兄十分羡慕，不解地说，你们弟兄怎么说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弟兄坐到一起，直想抬杠。

大哥和我相同的地方少，不同的地方多，我们性格不同，却能长短互补，刚柔相济。不象有的弟兄，一言不合，就分道扬镳。正是这样，我们成家后分家，因工作创业，远隔异地他乡，几十多年，好象还是象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没有距离，亲如一家。大哥七十有八走了，能不伤感？他完成了自己的社会家庭使命，高寿善终，一生无憾，走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