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午夜飞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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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这两天，我接过南山很多电话，单单犹豫着说。
　　我知道，猜也猜得出来，肖微淡淡地应道。
　　你不担心？
　　随他，多不过一个死字。
　　他打电话给我，我只说养你长大的叔叔出了意外，你走得急，把手机落我这里了。
　　你的谎倒是撒得妙。不过，他要是信才怪。
　　以我的感觉，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他拟乎挺喜欢你。
　　喜欢？呵呵，肖微自嘲地长笑出声。
　　此刻她想的，依然是林落。关于南山，她已经毫不放在心上，没有一丝恐惧。南山会如何对待她两日无声无息的消失，她已经懒得去想。
　　单单，林落不见了，肖微不想对单单隐瞒什么。
　　我猜你的消失一定和林落有关，不出所料，果然。其实这两日，我想，如果你一辈子不在这个城市出现，我会很开心。可是，你还是在我面前出现了，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知道，一切，不过只是我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呵呵，肖微又是笑。笑得肆无忌惮。
　　你会回到南山那里吗？
　　你少提他！你让我安生一会行不？好歹我还是个病人呢，叽叽喳喳个没完。
　　肖微烦躁地拿被蒙了头。几分钟的寂静过后，她听到单单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终于，她哭出声来。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肖微还呆在床上。但是她已经不再哭泣，她只是突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来打发这些无聊空闷的时间。
　　肖微踢踢踏踏地起身，嘴里大声地嚷嚷，死婆娘，还让不让人活了？刚出去又回来，也不让人耳根清静一会。
　　她以为是单单去而复回，所以骂得无所顾忌。可是打开门时，她有些吃惊，是一个陌生的男孩，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有客气而阳光的笑，手里大大一束碗口大的香水百合，散发着阵阵悠香。
　　请问，你是肖微么？那个男孩开口问。
　　是，请问你——，肖微有些愕然。
　　哦，是这样，三天之前，有一个人去我们店订一束香水百合，他说会晚一点来拿，他走时又补充说，如果他晚上没过来，就改为三天之后由我们送。走时，他给了地址，还留下了一个礼品盒，说到时一并来拿。晚上到店打烊时也没见他来，所以，依他的话，三天之后我们就照他给的地址送过来了。
　　那个男孩说毕，双手递过那束花，然后，礼貌地说再见，转身离开。
　　肖微没有说再见。她已经无法言语。她在心里狂喊，林落！林落！
　　　　　　　　　　　　　　　　　
　　手里的花，哗地跌落地上，一张精致的卡片飘至肖微的脚边。半晌，肖微才慢慢蹲坐下来，缓缓地拾起那张卡，双手，忍不住开始颤抖。肖微打开，是林落的字，象是匆匆写就，又象是犹豫，是王非的《流年》：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一皱头一点/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哪一年让一生改变……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微微，当你看到我的字时，也许，我已不在人间。对不起，微微，我不能陪你到终老。流年执手日短，隔世相思绵长，微微，记得我的话，离开，快些离开，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密密麻麻的字，如同一张愈收愈紧的网，肖微开始张嘴大口地呼吸，心疼得象是要炸裂，脸色苍白，额上的汗涔涔而下。
　　　　　　　　　　　　　　　　　
　　在单单回来之前，肖微就这样一直蹲坐在地上。她不是不想回屋，只是，全身忽然失去所有力气，她只是下意识地喃喃，林落，林落，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坚强如肖微这般的女子，爱情是她唯一的软肋，如果失去，无疑于自她身体里抽去所有生命的活力。
　　秋风乍起，吹得满地的落叶四散游走，间或有神情冷漠的路人对肖微投来奇怪的一瞥，可是，肖微，浑然不觉。
　　远处传来王菲空灵落寞的调子，……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单单狂奔着回来的时候，看见门前呆坐的肖微，还有，一地已经枯萎的百合。单单本来要告诉微微一个天大的消息，可是看见她的模样，知道已经不必再说。她默默地弯下身，捡拾一地凌乱的百合，然后随手打开肖微还未来得及拆看的盒子。
　　看见打开的盒子，肖微的身体似是震了震，象是突然自睡梦中惊醒一般。
　　一瓶午夜飞行，一只林落常常佩带的小玉佛。肖微飞快地自单单手中抢过盒子。
　　盒底，赫然亦是林落的字：小微，我的爱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午夜飞行，我的玉佛留给你，希望你一世平安，我多么巴望着可以做你的小王子，可是，小微，我似乎已经看见天堂打开的门……
　　单单有些愕然。她看见肖微开始微笑，然后把那个玉佛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她说，单单，我们回屋，我饿了。
　　回到屋里，单单对着若无其事开始化妆的肖微说，微微，死的不止是林落。
　　肖微顿了一下，问，那么，还有谁？
　　千叶的女老板。他们被发现在一幢废弃的大厦旁边，据警察的初步判断，象是双双跳楼殉情自杀，他们已经立案开始调查，看有没有他杀的可能。
　　单单，你觉得呢？是自杀吗？肖微唇角露出嘲讽的笑。
　　千叶的老板以为和林落一道，可以做一场完美的戏，从而为他们亲爱的人报仇。可是，他们太小看那一伙人了，他们胆敢将偶然发现他们罪恶交易的千叶老板未婚夫杀死，胆敢将小薇轮奸致死，就证明，他们是多么的丧心病狂和残忍毒辣，自林落加入他们的那一天，其实就落入了一个圈套。
　　单单复又顿了顿说，他的日子快要结束了，微微。
　　什么？肖微忽然呆住。
　　林落自以为已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所以暗里通知了千叶老板。林落是那次所谓交易的成员之一，在交易将要进行时，林落暗里通知了千叶老板地点及时间，而千叶老板则打匿名电话给警方，希望将那一伙人一网打尽。可是，那只是一场戏，交易地点突然改变，他们猝不及防，然后，那一伙人抓了林落及千叶老板，制造了一场殉情自杀的假象。
　　单单，你怎么知道这些？肖微惊呼。
　　肖微，其实我亦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事后我自另一个人的口里套知了事情真相。我只恨我，救不到林落。
　　单单你——，肖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一个想法忽然在肖微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她的心里升起无法抑止的恐惧，不，这整件事和单单无关，她不能让她有丝毫牵连，她的母亲还在医院，她的弟弟才刚大学毕业，她的妹妹就要上大学，她的家里不能没有她。
　　肖微已经做好一个决定。她要让单单置身事外，她要让单单过幸福单纯的生活。
　　　　　　　　　　　　　　　　　
　　单单，我想你已经存了一笔不小的款子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再去金碧了？回去照顾你的母亲，开店也可以，做个小生意也可以，但是，你离开这里行不行？
　　可以啊，但前提是，你和我一起走，单单笑吟吟地，仿佛吃定了她。
　　不许反悔，这可是你说的，肖微接了口。
　　绝不反悔，只在你肯跟我走，远离南山。
　　好。不过我要出去处理一些事，等处理完之后，我就可无牵无挂了，然后我们一起走。
　　不去不行吗？
　　聪明如单单，她自然知道肖微所谓的处理一些事情是什么意思。
　　相信我这里，单单，肖微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说，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令自己安然无恙，别忘了，我们都是妖精，呵呵。
　　单单没有拦。她知道固执如肖微，一旦决什么事情，就不会有丝毫更改。如她一样，决定要让一个魔鬼在太阳下现形，便会不遗余力去做。而不消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个男人一定惶惶如丧家之犬了吧。或者，早已逃之夭夭，或者，正在被警察追捕。不管怎么，他的结局，难逃一个死字。
　　当然，他早已死有余辜。
　　而肖微住的地方，单单知道会安全，至少在几天之内，还没有人能够发现。所以，她并不是特别担心肖微回到那里，会发生状况。那个男人已经醉心在他将要成功的一桩所谓的大生意上，哪还有一点心力放在肖微身上？
　　单单和肖微说再见，看着肖微在门口转身，轻轻摆手。然后，她轻轻地笑笑，把频道换到本市的现场直击，看着成群结队全幅武装的警察同时直扑星宇和金碧。两个地方早已潜伏了便衣警察，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悄悄悄悄撒开。金碧在今夜会有毒品现场交易，而星宇喧嚣狂舞的人群里，亦有兜售大麻摇头丸甚至是白粉的人。
但愿幕后的那一个人，今夜会落入那张网，那么她和肖微，从今之后的生活，就不会存在半点后顾之忧。
　　单单想她该早早上床睡觉。她得养好精神，明天和肖微一起，去另一个地方，奔赴另一种生活。
　　不必等待那个结局，单单想她早已预料到。所以，她关了电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关了所有的窗，拉上窗帘，走进卧室，限入一场安然的沉沉睡眠。
　　单单在梦里和肖微牵手奔跑，和煦的风，清凉的空气，蓝的天空，香甜的花朵。
　　是天堂的样子。
　　单单的睡颜沉静而美好。
　　　　　　　　　　　　　　　　　
　　夜半时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单单的寓所，他轻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看沉睡的单单，然后蹑手蹑脚进入厨房，打开煤气。嗅着空气中慢慢飘散的刺鼻气味，他的嘴角露出得意而诡异的笑，随后轻轻开门出去，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