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再伟大!

                          选自<<南方周末>>,          作者:秀子
     也许在白血病还没有击倒他时,我这个当女儿的可能已经成为父亲的多杀手。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钱，我不能因为父亲，再把母亲、弟妹往火坑里推。
     我望着日渐衰老的父亲扬起一张蜡黄的脸，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我的眼睛时不时地睁开一下望着天花板。我不知道他确切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他非常想治好自己的病。因为刚查出病因时，他曾对医生说：“如果4万元能治好这个病，我就治，否则，就不治了。”后来我才明白，爸爸他们厂里的药费报销50%。我才明白，父亲一生的积蓄可能就是2万元左右。
      父亲患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听医生说，白血病有20多种，这是最严重的一种。我向医生打听了父亲的病况：血小板极低，需化疗，即使进行了这一切，父亲的生命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我问医生需要多少钱。医生说：“你父亲的病治好（指换骨髓）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等待缓解那就是无底洞。”接着医生向母亲了解了我们的经济状况。母亲说，厂里可以报销一半的药费。第一天输了血小板，父亲的症状很快得到了控制，不在疼痛、出血点消失了。第二天输多龙、特美汀，柔红霉素......这些药都是90多元到100多元左右一小瓶的。过了几天，护士小姐叫我们再去交钱取药。我到财务室一看电脑账单，已用去了近2万元，惊呆了。我走出财务室，来到病房，看看病中的父亲，又看看日夜照顾他的母亲，我才突然意识到，我是长女，我不能用感情处理这件事，我不仅要想到父亲，还要想到母亲、弟弟、妹妹，他们怎么办？剩下的路他们怎么走？我还要救他们。
     我走到医生办公室，告诉他们，我们没在钱了，用药请医生酌情处方。
     第二天，护士小姐送来的药就只有廉价的青霉素针剂，那百元左右的药停了。我从护士小姐手中接过青霉素，泪水悄然洒下。我觉得我在犯罪，我愧对生养我的父亲，也愧对母亲、弟妹。看着毫不知情的父亲依然用信任的目光望着我手中的药，再三嘱咐我把药收好，别掉在地上。我的心突然刀绞般地痛起来。我想，也许白血病还没有击倒他时，我这个当女儿的已经成为父亲的杀手。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钱，我不能因为父亲，再把母亲、弟妹往火坑里推。
      我不知道现在的医疗保险制度有哪些规定，我只知道当生命面临死亡而又没有钱时，虽有挽救生命的药，你却无法拿来使用，这种心中的焦虑、期待和无奈会把你折磨得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在金钱面前，生命不再伟大，也不再坚强。
      我突然强烈意识到，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有多么愚蠢！有钱多好！
      夜深了，青霉素液体就要输完了，我去喊护士小姐，父亲忙低声说：“不急，这药这么贵，滴完再去。”求生的父亲把希望完全托付给了这廉价的滴液，然而他并不知道这药已经不能再救他了，救他的药依然静静地躺在医院的药房里，我们无法拿到。当我奔出病房时，我的泪再次如雨。
     化疗已让父亲极度虚弱起来。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离我而去，我只是告诉疲惫的母亲，在父亲最后的生命里程中，陪他平静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生我养我的父亲，我做出这个决定会让我终身不得安宁。您告诉我，该怎么办？



          多么后悔三年前保险营销员敲开我们家的门，我们竟然拒绝了......
         然而天堂里没有保单，不要把最后一份保单带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