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生命的人老了

   翻看旧时的笔记本，一张小小的剪报飘落了下来，是一首在看报时无意发现的小诗，随手剪了下来——《给我生命的人老了》——不是什么名人伟作，但情藏字间真切读得出，每每读到心头都会为之一紧。
   那天午饭后，妈妈有些累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我闲来无事侧身在她的身旁。不知为什么妈妈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放松——眉头依然紧锁，我抬手想将那眉间的锁打开，却撩开了她额头的刘海，看到了那深深的皱纹，那曾经光洁而饱满的额头如今却不再平滑，我用指尖轻轻的抚着，轻轻的，轻轻的，柔软的皮肤根本不听我的，于是我用手指将那皱纹拨开，却发现那皱纹已经刻得那么的深，以至于我的行为都成了徒劳，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拿来面霜，拼命的涂上去，晕开，再涂上去，再晕开，再用手指去撑开，依然没有用……那该死的岁月都干了些什么啊，而在这该死的岁月中我都干了些什么啊？！眼泪早在不自觉间滑落了下来，此时更是难以控制……妈妈的眼球动了几下，但没有睁开，我知道，她醒了，她被我弄醒了……她没有说话，我等着她有什么动作，却也依然没有，她假装依然熟睡，我的手指依然傻傻地停在她的额上……其实她真若醒来，睁开眼睛，我俩都会无比尴尬。
    这个躺在我面前的女人，这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这个让我爱恨喜怒的女人……老了……30年了，快三十年了，这段我给她平添了皱纹的岁月里，她给了我些什么，不愿提起，也无须刻意记忆，所有的一切会在我们静静独处的时候，在我悄悄观察她的时候跃然眼前，这么多年了，总想问一句为什么，却从来不知如何开口，终于在那天看着《宛若阿修罗》的时候忍不住激动地追问了出来，而她平静的回答却让我更加的无奈……又一次让我想起了5年前读的那本三岛由纪夫的小说来，呵呵。（这个死家伙居然能写出如此如此如此让我难以形容的书来，让我真的佩服到了极点！）
    我与这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我们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混沌在彼此的内心中。我们是彼此胸口上的海棠砂，炙烫着彼此，妖娆着彼此。我们是彼此生命里的阿修罗，拯救着彼此，折磨着彼此。我们之间的给与不给，要与不要，成为我们之间独有的爱之游戏，而这个世界也仅此一套。
    我的手指顺着她的额头，眉心，鼻子，人中，双唇，下巴，胸口……一路下划，直到她的心口停住，我感觉着她的心跳，然后原路返回，胸口，下巴，双唇，人中，鼻子，额头……手指下的皱纹此时成了休止符，我继续轻轻的徒劳的抚弄着，她继续那样安静地睡着……初春的午后阳光依然无法把这个世界照得足够温暖，我拿了床薄被给她轻轻盖上。
我躺在了她的身旁，她的皱纹烙在了我的心头，这个给了我生命的女人，老了……我好怕！



给我生命的人老了
               ——孟宪冬
给我生命的人老了
母亲，除了白发
还有您   一瘸一拐的腿脚
每天朝着您的方向张望
山横水纵   思念啊
常常被漆黑的泪水浸泡

给我生命的人老了
母亲，除了皱纹
还有您  枯藤一样的身腰
每天想着您的背影难眠
忧心忡忡  祈祷阿
是小院四季的炊烟

给我生命的人老了
母亲，除了眼花
还有您  忘针忘线的大脑
每天轻捻着那颗旧纽扣
月朗星稀  梦里啊
盼您的草绳把我绑回少小

给我生命的人老了
母亲，除了药锅
还有您  病体支撑的操劳
每天在您的咳嗽中愧疚
家书如面  文字啊
在工整的纸格里纷纷跪倒

给我生命的人老了
母亲，羊认识青草
儿的乳名
您不停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