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仿佛不曾有过你

他上高一那一年，姐姐上高三。 　
　　他家里穷，能让姐姐上到高中，已经是个奇迹了。他家里是开小卖部的，还有几亩薄田，一年，赚不了几个钱。其实，姐姐上学是很用功的，姐姐为了多赚些学费，还去批发了一些小食品，每天晚上拿到女生宿舍挨个挨个地问：“要小食品吗？”当大家都熄灯睡后，姐姐才在厕所昏暗的灯光下看书。 　
　　姐姐对他说：“以后啊，我考上了大学，成了一名白领，就带你和爸妈走出这个山村！”他没说话，姐姐笑着说：“我忘了，我弟弟是有能力自己走出去的！” 　
　　姐姐高考了，被一所师范学校录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师范，也是这个山旮旯里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 　
　　有一阵，他是恨姐姐的。因为如果姐姐去上了学，他就不能上了，如果姐姐去上了学，就意味着他繁花似锦的前程没有了，姐姐跟他说话，他总是爱理不理的，他知道，自己去考大学，也不是必中名校，但是，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把机会让给姐姐，所以，自始自终，他都没有说出：“让姐姐去吧，我来赚钱供她读书。” 　
　　有一天吃晚饭时，姐姐说：“我不去上学了，让弟弟去吧，我来赚钱供他读书。”父亲一下子把碗摔在了地上，母亲哭着说：“春儿，你想活活气死我们啊。”可是，倔强的姐姐还是没有去报到，在他去上学的那天，他看见姐姐将自己的布书包塞进了柜子，动作十分缓慢，就像是藏起了一个梦想。 　
　　姐姐要去县城的一个电子机械厂工作，在去工作的前一天，去邻居家要了一块旧窗帘，把窗帘裁成了一块方布，在上面绣了朵花，然后，在各个角上绣上了“理想之花”四个字。 　
　　当姐姐在工厂里埋头苦干时，他在县一中埋头苦读。他只要一想到姐姐因他而退学，就更加坚定了信心：我要好好读书，报答姐姐。 　
　　有一次他回家，发现姐姐衣衫不整地站在院子里，脸上明显有泪痕，他问怎么了。他妈说：“你姐姐在工厂里干活，被一个包工头看上了，你姐姐竟然就答应了！”他明白姐姐为什么要答应，姐姐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 　
　　当他高考完了后，兴冲冲的跑回家，冲着院子大喊：“姐姐，我高考完啦！”没想到，当他跑到家时，看见到处都是黑纱，他的心里马上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狂奔进屋里，发现姐姐的遗像在墙上，他马上感觉五雷轰顶，一下子就脸色煞白，问：“这究竟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邻居告诉他：“你姐姐嫁给那个包工头后，就没一天好日子过，那个包工头骂你姐花了他的钱，动不动就抓着你姐的头往墙上撞，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你姐不要我们告诉你，说怕你分心，不好好读书……”他哭了，哭得那么悲恸，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好像都跟着他一起哭了起来。 　
　　五六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一名白领，每天喝卡布奇诺，下班后就和同事一起去餐馆吃饭，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周末就和朋友一起去打高尔夫球、唱歌，已经完全忘了他那埋葬在山村里的姐姐。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姐姐和他一样，坐在高楼里，手里拿着咖啡，时尚，阳光。 　
　　他一下子醒了，想起了那个为了自己而丢了性命的姐姐，又想起了姐姐为自己做的所有事情，他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姐姐，仿佛不曾有过你……” 　
　　　　　　　　　　　　　　　　　　　　——小树 　
　　他看见姐姐墓碑上的照片，姐姐笑得好美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