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齐长城 ｜ 语闻·在路上

为了去看齐长城，我不说自己是从繁华喧嚣的现代城市出发，而是从2500多年的齐国故地启程。紧随着遮天蔽日的齐王旌旆，踏着猎猎征尘，去卫冕齐公王冠上的荣耀，去实现激荡在每个男儿心中那澎湃的梦想。男儿何不带吴钩，五龙山上，齐长城的烽燧，狼烟滚滚，军情十万火急，烽火照帝京，心中自不平。外兵来犯，强敌压境，热血的男儿怎能无动于衷？去驰骋疆场吧！去建功立业吧！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加固齐长城上每一块砖墙，用自己不屈意志来勒铭震古烁今的功勋。

历史烟云漫卷，时光之河滚滚，而今，五龙山上，巍巍齐长城烽燧不再，两千年的城墙已灰飞烟灭，但仍留下虬龙般的痕迹，龙盘虎踞在群山之上，顺着山脊，迤逦往东北而去。

麒麟峰、鹰嘴峰、兵营峰、唐王峰、南天门，五龙山上五峰相拥，如五龙聚首，在郚山镇内群峰竞秀，峰峦起伏。郚山境内的齐长城就修筑在这群龙起伏的五龙山脊背上。从公元前685年至公元前485年，十九位齐王历时380多年，才修成这西起黄河东岸东至黄海西岸，绵延600多公里，横亘齐鲁大地，连接黄河、泰山、黄海的举世瞩目的浩大工程。而安丘段的齐长城属于“齐南雄关”穆陵关北侧的复线长城，如锁钥般拱卫着齐都临淄，守护着齐国的南大门。神龙蜿蜒的长城，托起了的是一个王朝五百年的历史，从此，齐王高枕无忧，帝国安眠稳睡。

今天，作为后来者的我们，重又登上五龙山之巅，站在古齐长城遗址脚下，俯瞰远眺，当年巍巍雄关至今已如草蛇灰线般隐现于山脊的丛林中。松涛阵阵作海呼山啸般的轰鸣，松林覆盖了群山的肌肤，也湮没了历史的烽烟和征伐。远去了黄尘古道，隐去了鼓角铮鸣。刀枪剑戟杀伐相见的古战场一下子冷寂下来，如冲上堤岸的海潮，听从某种神力的召唤，又退回大海深处，给历史腾出了无比巨大的空旷。箭镞刀枪又化为铁砂，箭杆车轮重回树上，皮革羽毛重又回到天空，化作禽鸟的翅膀。一切都回归原始之初，归于平静和洪荒万古。历史倒退如流，身不由己。齐长城如巨人留下的长长的足迹，迤逦远去，只留空谷回音。而今，阳光下判若鸿沟的疆界已化作梯田的石坝，成了麦田的丘垄。农民在其间耕作，车流在山路上奔流，牛哞阵阵，炊烟袅袅，一片盛世祥和的景象。千年历史弹指一挥间，仿佛一步间即可跨越，如教科书上的纸页，反过来是春秋战国，揭过去是秦汉盛唐，再翻过来就是繁华盛世的今朝。

让来自泥土的回到泥土吧，让来自岩石的回到岩石吧。一切都逃不脱这巨大的轮回，生生灭灭。历史的犁铧翻动，世事风云皆成泥土，膏腴着万物，肥沃着众生。

松涛轰鸣，空谷回应。站在齐长城遗址上，其实任何一个以现代观光客的身份和眼光来评点指摘历史的人都失之于鲁莽和浅薄，都是一种冒犯。相比五龙山上任何一块散落的石块、瓦砾、沙土，都比我们更了解历史的真相。因为在这里，每一粒沙土都有一个温热的出处，每一块石头都有一个神奇的传说，每一个名字都有一段滚烫的历史。我们都只是沧海的一粟，不比齐长城废墟上的一棵小树高大，不比一块石头永恒。而相比衰朽的齐长城，我们也只是历史星河的匆匆过客。

齐长城内外，一墙之隔，便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据说同样是卖豆腐的挑子，长城南面的鲁国会喊：豆腐豆腐，豆腐来买，余韵悠长。而在长城以北的齐国，则会用一个小棍儿敲起梆子，敲击声十分有节奏感，一般是“梆、梆，卖豆腐”的节奏，梆子声就像是一个信号，听到梆子声就知道是卖豆腐的来了。而今南北风俗，长城南北具为一家亲。

落日余晖里，是五龙山下的村镇和正在崛起的现代化厂区，村落里炊烟袅袅，市廛寂寂；企业厂区整齐划一，生产蒸蒸日上。镇区内种植业和畜牧业发达，核桃、大桃、大樱桃、西瓜等干鲜果种植规模大，许多特色农产品被认证为绿色食品和无公害食品。规模化种植让农业生产走上快车道，镇内建有潍坊市级标准化基地和国家蔬菜中心认证标准化基地多个。许多农产品如泥沟西瓜、墨黑大葱、郚山小米、石河粉皮、鲁家哨苹果、合力草莓和阳光玫瑰葡萄等成为行销远近的名牌农果产品。春来看花，夏来品果，秋来赏秋，一年四季都有瓜果飘香，齐鲁故地，长城脚下，郚山这片热土正焕发勃勃生机。

我们脚下的是一块厚重丰饶的土地，更是一块沸腾辉煌的土地，它厚德载物，博大雄浑，承载着过去，滋润着现在，也繁衍着美好的将来。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民是有福的。历史的风云，先贤的思想、恩泽已如植入这肥沃的土地，像草木庄稼一样深入人心，广布天地，经久不息，并将泽被后世。

作者:刘文波 编辑:徐征 校对:汤琪 摄影:王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