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宫


文化宫


王福国


文化宫的全称是淄博市工人文化宫。它在博山城中心的东南,离我们家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文化宫是一个集合概念,它由一个偌大的院子组成,里面有影剧院,图书馆,阅览室,展览馆,运动场,以后还又建了灯光球场,游泳池。文化宫的东边是淄博市第一医院,小时候它的名字叫工人医院。文化宫的西边是山城大名鼎鼎十字路村,此村人人习武,威震博山。文化宫的南边是新村一部分的东村。新村也是一个集合概念,它由东村和西村组成。新村的房舍很特别,它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村庄,也不是一个一个的院落,而是整整齐齐的一排排的房子。这种情形只有像山东机器厂,酸厂,电机厂等大型企业才有的家属宿舍。新村的住户们大都是外地人,这倒类似于台湾的眷村。此处居民民风彪悍,且善抱团。

文化宫给我最初的印象,现在想应该是静谧,井然,还有神圣。那时文化宫的图书馆,每周都在阅览室举行故事会,我经常跟着哥哥们去听故事。我还清楚的记得,在此听了小说《烈火金刚》中“肖飞买药”一章,精彩极了。文化宫对少时的我来说,太神秘了,它的边边角角,都透着一种异样的气息,它的每座建筑物里面,仿佛都藏着许多许多的故事。文革开始后,情形就大不一样了,文化宫成了我们的乐园和“天堂”。放了学,回家扔下那单薄的书包,或者干脆连家也不回(那时上学已经不重要了),撒腿就向文化宫跑。小伙伴们在偌大的文化宫里爬上爬下,追逐打闹,或四处游荡,寻寻觅觅,以期发现属于我们的秘密。听说二壮子曾在影剧院的楼顶上捉到了一只野鸽子,我们便顺着排水管子也爬到楼顶,掀瓦拆砖,找遍了所有能容下鸽子的地方,结果是连个鸽子影也没有。但有小伙伴言之凿凿地说确实看到二壮子捉到野鸽子了。多少年以后我还想,那上面或许真的就有野鸽子呢。野鸽子没找到,却发现了图书馆的后墙上有一个破损的窗子。透过窗户,里面是整排整排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放着书籍。几张桌子上面也堆满了书,只是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发现!这么多书里面,肯定有《烈火金刚》!肯定有肖飞买药!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大多数惊险小说都是这样开头的。与几个小伙伴,带着家里用来买粮食的布袋子,博山人叫洋面布袋,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爬进了图书馆,心要跳出来似的,惊恐万状,那里还顾得上什么《烈火金刚》,慌乱地装满布袋,落慌而逃。若干年后,我知道了窃书不叫偷。那时文化宫的影剧院,还正常播放电影,上演的不外乎《小兵张嗄》《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等有数的几部片子。票价五分,区区五分钱也没有,即便有了,也很难买上票,因为售票口永远拥挤着黑压压的人群,小孩子根本挤不进去,常常有人买上了票,却挤掉了帽子,挤掉了鞋子。由此也经常引发争端,售票口俨然是一个角斗场。我们只好另辟蹊径——瞧电影。对此,文化宫方面也早有防范:在所有离地一人多高的窗子上,都包上了铁皮,壁垒森严。但早有人在铁皮上凿出了许多小孔,于是,电影开演后,小伙伴们便来到窗下,叠成罗汉,小孔离地面高低不一,低的叠两人就能瞧见,高的就得叠三个人了,最上边的身子紧紧贴在窗子上,一只眼晴对着小孔瞧进去,几人轮流瞧。最吃力的是下边的人,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喊“撑不住了”,而上边瞧的正是精彩的时候,就说“再等等”。有时瞧的正起劲,文化宫驱赶的人来了,下边的一抽身子,上边的人便纷纷跌落下来,四散逃去。那时的孩子身子骨结实,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常常是亳发无损。

灯光球场也是一个热闹的去处。那时有重大的蓝球赛事,都是晩上在灯光球场举行。赛事来了,整个博山倾城出动,高大的围墙里面,灯火通明,能够进去观看的人数极少,球场外面则人山人海,常常是解放军把门,公安维持秩序,随着球场里面此起彼伏的裁判员的哨声,观众的欢呼声传出,外面的人群更加躁动不安,有人冒险爬上高墙跳将下去,但是,十有八九被公安擒住,再押送出来。明明知道进去看球无望,但人们都不肯散去,陪着里面的人看球,等待的就是一个输赢的结果。现在想,在外面等待,或许也是一种更好的享受。

因为地理的优势,经常光顾文化宫的是南关、新村、十字路三个村的孩子。后来起了争端:南关、十字路的孩子们联合起来为一方,现在我们不仿把他们称为红军;新村的孩子独为一方,权可叫蓝军。先是两军互相堵截,封锁住两军进出的路线,最后主战场又摆在了文化宫。红军用运动场上砖和水泥砌成的三面大语录墙为屏障,蓝军则以灯光球场的高墙做依托,双方用碎石块当武器,演出了一场激烈的战争。红蓝双方的小伙伴们,象今天的志愿者们一样,争先恐后,积极参与其中。我记得当时蓝军有个小子,平头,穿一件白衬衫,袖子挽着,机智,灵活,勇敢,左右手扔石块,既准且远,红军都惧他几分。这场战争进行了将近三年,顶一个解放战争了。


衣着朴素,不事打扮的小姑娘

一一读福国先生《文化宫》有感


高全成


福国的美文《文化宫》,回忆童年趣事,引发群友诸多感慨,白云先生等先后以各种评论,飨予群友。我节奏慢,想说的话题早已被群友说得至为精彩,故不能再画蛇添足,还是老朽常谈,说说对福国真人忆真事说真话的感受吧。

文章贵真,关涉“史”的文章,真更重要。然而听高人说,“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这话说得太有辩证性了。写史或说史的人可以给“史”这个小姑娘描眉涂唇,戴首饰,穿花衣,但是真实的历史,不管小姑娘经过怎样的打扮,她还是那个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美或丑的小姑娘。回忆文章也属于“史”的范畴。福国回忆的当年以文化宫为舞台上演的诸多趣事,就是一个衣着朴素,未经打扮的小姑娘。

所忆与史相符,一是靠文笔,即大量的充足的文字听从作者的任意驱遣;第二是愿意写真,不愿粉饰;第三是既愿意,又有足够的勇气,这勇气大概来源于价值观和禀性。

开篇介绍文化宫的方位、大院内各文化组织,四邻概況,不是闲笔,是必要的交代,正如明海兄所说“为叙述童年的故事作铺垫”。听“肖飞买药”的故事,让人既想起一些名著,也令人想到那个时代的文化生话不很丰富但很有趣味。写在文化宫四处耍闹,为逮野鸽子竟顺着排水管道爬上楼顶,掀瓦拆砖。这与鲁迅童年在百草园为找人形何首乌而弄坏了泥墙是一样的童趣。我想,后来的伟人与后来的凡夫,在其童年时追求快乐、追求自由的天性,大概差不多。

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窃书,最后落荒而逃。说明当时就有所顾忌。现在再掀自己的历史旧账,需要有一点勇气。胆小者可能认为有损自己的形象,而坦荡之人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丑事,是孩童成长过程中的正常现象。长大后真实地袒露出来,心里才觉得爽;而“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符合福国的性格。

为“瞧电影”而叠罗汉,的确有趣,但是需要得天独厚的条件。

写不同村的孩子,在各自首领率领下“开火”的事,我经历过一点。那时我们村里前街后街的男孩自成两伙,避开家长,在自己村及周边村的胡同里打游击。不是面对面的较量,而是相隔几十米扔石头、打弹弓。我参加了不甚激烈的两次,之后被家长软禁了。我家是个小独院,晚饭后父亲就下令关闭院门并分派给我们很多活儿。父亲很严厉,我不敢偷着出去,只能于次日白天打听一些战况。我现在还觉得半大小子打仗是很危险的。前街上一个姓刘的熊孩子,用弹弓误打了一个无辜的路人,把人的眼睛打瞎,闯了大祸。关于男孩子打架之事,我虚度六十又五之光阴,至今不知该做何种评论。但是,有一条,我是民国之前的老太太跳井——尖脚到底。如果我的孙子再去打这种巷战,我会超过我父亲的严厉,我会直接把我的孙子“硬禁”起来。但是,福国弟率真直书,任人议论,如同司马迁写项羽要挟刘邦一样。刘邦若不就项羽之范,项羽就把刘邦的亲爹活活煮成肉羹。没想到,刘邦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从容地说:项羽老弟呀,当年我俩结为兄弟,那么我的老爹也就是你的老爹呀,如果你愿意把你老爹活活地煮了,那么请你把煮你老爹的羹分给我一杯,我也尝尝是啥味道。项羽登时晕倒。后来议者有的说刘邦是流氓、滚刀肉,有的说刘邦是睿者、大智慧。可司马迁当时哪管后人如何评论,只是秉笔直书而已。福国在把这种男孩打架之“小史”写真后,也加进了自己的评论。这种小史,又加如此评论,可能会引发多种评论,大概福国也不会强求读者(包括好友)苟同的,只不过是写出本真的事,说出本真的话,活出本真的自我来而已。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3-03

标签:文化宫   项羽   野鸽   本真   影剧院   刘邦   老爹   新村   小姑娘   球场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08-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bs178.com 闽ICP备11008920号-3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844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