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的口风，变了

作者：杨梅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近年来，论士气最强的企业家，曹德旺当属其一。

他做慈善，办大学，出席企业家活动，对国内的教育和制造业时不时发表一些犀利看法。

资本市场上，也很提气。最近，他豪掷90亿，接连两次投资新项目，用于福耀玻璃（600660.sh）在国内的产能扩充。两笔投资，一笔落子安徽合肥，总金额57.5亿元；一笔落子他的老家福建福清市，总金额32.5亿。这是福耀玻璃近些年在国内最大手笔的两次投资，中间相隔不到一个月。

曹德旺先生，是中国企业家中很特别的一个存在。长久以来，他以坦率直接的发言风格和大手笔的慈善义举，赢得不少赞誉，被称为“良心企业家”。

中国首善+实体经济代言人的双重身份，让他在舆论上获得部分豁免权。一些稍显绝对的话语，如对新能源行业的炮轰、对大学生送外卖的批判，由他的口中说出，似乎总能得到一些相对理性的回应。互联网上，充斥着他的管理金句，甚至冠他之名的谣言，如怼马云、炮轰特斯拉涨薪。某种程度上，他也被脸谱化、工具化，被网友用来篡改套用，发泄不满，选边战队。

被作为商业良心和标杆存在的同时，商人曹德旺的身份反而被遮蔽。尤其是具体到福耀玻璃这家企业所面临的盈利和竞争压力。

这次猛砸90亿在国内大额投资，就是一个典型案例。结合曹德旺年前在某个企业活动上，呼吁同行“团结奋斗，迎难而上”的发言，这一投资举动在诸多网友口中，被解读为行走的正能量。但事实上，这更像是曹德旺的一场逆周期战略。

众所周知，福耀玻璃的主战场是汽车玻璃，其在汽车玻璃垂直领域是当之无愧的行业“大哥”，在国内达到60%以上的市占率，在全球汽车玻璃行业市场占有率超过30%。但在整个玻璃江湖中，福耀玻璃的地位并非牢不可破。

2021财年，同为闽商的李贤义创办的信义玻璃，同期营收和利润就超过了福耀玻璃。2022财年，信义玻璃的净利润依旧超过了福耀。去年的上半年，情况逆转。但仅就福耀玻璃本身而言，毛利润其实一直处于下降状态，从2016年超过43%逐渐下滑到2022年的34%。受汇兑损失的拖累，福耀在2023年第三季度还陷入“增收不增利“的尴尬境地，净利润同比下降15.09%。

这就要说回曹德旺的经营战略。众所周知，曹德旺以深耕本业著称，数十年专注于汽车玻璃，心无旁骛，对地产、金融毫无兴趣。这种做法的优势是，抗风险能力强，劣势则是容易限制想象力，错过风口。

2021年，曹德旺被老乡李贤义反超，便与此有关。财报显示，汽车玻璃在福耀玻璃的总营收中，常年占到九成。而当时，信义玻璃业绩大幅度提升则主要是由于浮法玻璃等产品销量增长及售价提升。浮法玻璃主要用于生产汽车玻璃和建筑玻璃，毛利率要高于汽车玻璃，信义玻璃约六成收入来自于此。换句话说，只专注于做好一件事的曹德旺，其实某种程度上也因为自己的专注，而陷入发展瓶颈。尤其是近几年因为疫情缘故，大宗消费品行业下行，汽车玻璃作为汽车产业下游产业的一环，所受影响不言而喻。

曹德旺试图调整过方向。2021年5月在港股募资43.13亿港元，大手笔押注光伏玻璃，便是一个例证。但遗憾的是，当时光伏玻璃的价格已经开始下调。财报显示，截止目前，光伏玻璃给福耀玻璃创造的营收有限，反而是用于智能汽车的高附加值产品，如智能全景天幕玻璃、可调光玻璃、抬头显示玻璃、超隔绝玻璃等营收占比不断提升，对其盈利能力起到带动作用。

这也意味着，曾经不看好新能源车行业的曹德旺，也要转身拥抱起智能电车浪潮了。众所周知，2021年前后，曹德旺曾发言炮轰过国内的新能源汽车行业泡沫过大，不少车企有骗补之嫌。客观说，彼时的他直言该行业投资过热，是符合他一贯理性、谨慎人设的。但目前，随着市场的爆发，新能源车渗透率不断上升已成大势，作为行业龙头的福耀玻璃想要保住市场份额和竞争优势，自然不能错过这轮行业浪潮。

这也是曹德旺开足马力，再在国内大手笔投资，不断拓展汽车玻璃业务产品线的原因所在。在安徽合肥投资建厂，很容易在逻辑上理清，安徽聚集了国内众多整车企业，可以就近消化产能。在福建省福清市的投资项目，也容易理解，这里是福耀玻璃的总部基地所在，福耀玻璃的第一条生产线便在此诞生，投产时间在1987年下半年，设立新项目以适应汽车行业的智能化变化势在必行。

从炮火猛烈吐槽新能源的泡沫危机，奉劝车企不要自我安慰自己编故事，到如今大手笔投资相关项目，商人曹德旺的身段足够柔软。这不太符合他一贯又刚又倔的外界印象，但对于企业家，这反而更珍贵的。

这意味着，77岁的曹德旺没有固步自封，依旧在灵活应对市场变化，不断调整经营策略，进行产品更新和创新。

人都是有多个面相的，被神话的曹德旺也不例外。市场风云变幻，运营好一家企业，从来不是一生专注一事、把事情做到极致，就可能简单概括。资本市场投资者的投票方式，终究是看企业的未来与前景，而不只是为情怀买单。

企业家曹德旺，也从来不是只有情怀，那么简单。

*题图 | 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