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中国1115天,探索新疆哈密南部的无人火车站,大漠中遇乌兰线

  小小的帐篷里火光燃起,驱散了黑暗。

  火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把我这一整天的黑暗与绝望立刻就驱散掉了。我想,如果你要在这人间找到温暖和爱,那么,没有什么比火来得更宽广更博大更深入内心了。

  回想我这一千多个日夜的旅途,无数次,都是火把我从凄凉困苦中解救出来。每当我回忆起那些痛苦的往事,我之所以敢去回首它,全都是因为我知道,在故事的结局,有一团温暖光明的火在那等我。

  大家知道,我一贯的风格,都是尽量避开城市。很多人问我原因,我曾列举了一大堆理由。现在想来,最大的缘由就是:不让生火。

  我不是科学家,不知道这个“生火”是不是真的对生态环境具有巨大的破坏力。这个有赖评论区懂得的各位同学做一个答疑解惑。

  在此,我仅表达一些个人的愚见。

  记得小的时候,历史课老师给我讲人类的起源,老师讲得最生动的一幕,就是发现了火。

  当他讲到,元谋人或者山顶洞人在漆黑阴冷的洞穴中围坐一炉火光的时候,当他讲到上古先民被各种猛兽围攻、就要灭绝却因为一团火而绝处逢生最终利用火一跃成为食物链顶端的万物灵长的时候,我觉得,一整部所谓的“人类起源史”,不过就是“火的发现和利用史”罢了。

  一直到现在,我的家里都在坚持使用柴火。我和姐姐曾经因为“使用柴火”这件事,跟爸爸妈妈爆发过激烈的冲突。姐姐是因为烧柴火会把她漂亮的衣服熏黑、会把手拷黄;而我则是因为常常会被家里派到山里去砍柴,那时候的我害怕劳动和嫌麻烦。况且我和姐姐平时基本都是呆在城市中,自认为受过更高级的教育和见过更大的世面,觉得家中还保持着烧火的习惯,实在是“穷苦贫困家庭”的一种表现,值得开心的事,当时我们的叔叔伯伯三姑小姨所有的亲戚都支持我和姐姐的看法,我们曾经一起前去声讨劝说爸爸妈妈,要知道,当时整个小镇几千人,还坚持烧柴的好像就我们一家了,实在是显得有些异类,我和姐姐很害怕被人看成那样。

  而爸爸妈妈反对烧煤气的理由,更让我和姐姐感到羞耻。妈妈说:“一罐煤气一百二,只能用四个月左右,这样烧钱划不来……”爸爸没给什么理由,只是坚决拥护妈妈的看法。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姐姐最害怕被别人看衰看穷,当即财大气粗的表示:“这个我出了!”当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现在回想,爸爸一直都没对我们说出口的理由,现在我是明白了。他所以不对我们讲出来,我想他应该是觉得对于“物质实用主义”的我们,那些什么“物种起源”的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是的。印象中的爸爸一直是个浪漫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我常常莫名的感觉到,他是有自己一个孤独的,不乐意对人讲的独处世界。

  我记得后来整理爸爸的遗物,我在他箱子里发现了一本发黄的、明宋朝人写的《围炉夜话》。

  如果你要我去回忆,我们一家四口最好的那一段黄金岁月,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在那一个个清冷的山沟寒月,朦胧的夜色下,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一炉燃烧得很旺的柴火旁边,碗筷交筹谈笑共话的场景。

  我就是这样一个在火中长大的孩子。我记得后来爸爸病了、妈妈去外面打工了、姐姐去外地上学了,我每天放学就要生火煮饭、生火煮药照顾爸爸,这个一家人的用火权,就这样移交到了我手上。你要问我,我的生命有多长?我可以很准确的告诉你,三十一年又半岁,你要问我,我这一生生过多少火?我不记得了太多太多了。

  所以后来,我在我得汉文老师那里学到,他说:“中国的文化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薪火相传』。”哇,在听到那个成语的一瞬间,我的泪就要掉下来了。老师不知道,一个还是五六岁的孩子,他就要在家里承担起烧火的重任了。

  青春以后的我很忤逆。爸爸那时候的病也开始好了一些,也不再用我烧火了。从青春期开始一直到爸爸过世,我的表现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可理喻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无可救药的,爸爸却无限的包容我,不管我多么过分,他都不生气,保持一贯对我的温柔宽容和充满信心。我从前从不相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我一直都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对我这样。

  现在如果你真要我说个缘故究竟,我想就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帮爸爸生了好多的火。热饭热菜吃到口中,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应该就是这时候记到心里去了。

  长大以后我最喜欢研究谋略,最钟意的谋士是诸葛孔明哥哥。当然对于整个中华民族来说,孔明先生不仅仅是谋士那样简单。

  孔明擅长用火。回顾他一生经典的战役,火烧赤壁,火烧上方谷,火烧藤甲兵……中国古人的最高智慧,其实就是用火。

  中华民族向来就是和善于用火的民族。今天很多地方,已经开始不允许用火,我记得前几年某地为了禁止用火,各种人亲自入镇下乡,用混凝土水泥封了农民的炕头,然后发了电热毯电炉子,说是科学的先进的,是一种走在前沿的爱民思想。

  一位七十岁的老农民因此被冻得差点进了医院。他回答说,自己老了,不会插电。其实他真的是不会插电么?

  有的时候,真的,我们民族里一些重要的东西,最后还是要靠一个老人去用它执拗的方式,我不知道是幸福还是悲哀。

  将来关于“火”这件事的使用,会有怎么样的一个走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离开了火,将会出大问题。大家常常讲现代社会里各种的自私、冷漠、机械、残酷,我想就是从不再烧火了开始的。

  这边仅提一个小建议。大家在生活中遇到困惑困难痛苦,感觉过不去了的时候,不妨坐下来,劈一些柴火,当你认真着与那团从人类之先就存在的火苗的时候,我想你可以重拾回一些力量和希望。这一缕从元谋和山顶洞人时候就开始的火光,我相信一直都在那里照亮。

  关于火的话题就此打住。我怕我一讲下去又要罗里吧嗦一万字的离题万里去了。

   我借来这团山顶洞人的火,历经四十分钟的苦难,终于把两只土豆煮熟了。

  当我把盖子打开的一刹那,一道红光破开黄沙黑雾冲天而起,瞬时间天地色变,荒凉的沙漠里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热气腾腾。

  突然,只听我脑海里“叮”的一声传来系统提示:“您的厨艺等级已到达三级”。

  朋友们,以上并不是我夸张的或者玄幻的描述。而是词穷的我已经找不到语言来描绘,当时的场景了。只好借助一些庸俗小说的桥段来表达,请大家原谅我这个小学文化。

  当然,这个“红光冲天而起”并不是我来乱讲,而是手机的摄像确实捕捉到了这神奇的一刻,“厨艺等级提升”也不是我的自夸,而是这张图片在几个月前我就发布了,当时评论区一众的朋友都在追问我:“黎羽你这个煮的什么?看起来好神奇红光满面好好吃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大家我煮的是什么,因为时过境迁我已经忘了。直到今天仔细回忆,我才记起来,那是两只再普通不过的土豆。

  我也是因为看到和吃掉了那两只土豆之后,重新对“食物”这件事有了更加新的与以往都不同的看法,我确实是因此而升级了。

  关于食物,一贯以来公认的,等级最高的那人,作者我忘了,但是诗我还记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是的。我在经历了一整天的痛苦,又累又饿、心态就像一根随时会崩掉的弦,身心一度都达到了极限的那个风暴之夜,最后是一团火光和两只土豆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能不升级?吃完了土豆,我静坐下来。

  我记得基督人在吃饭之前还是之后,喜欢唱一首谢饭歌,我走过藏区,也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个藏族兄弟在享用食物之前,必须虔诚合十的感谢上苍。(并非我信口胡诌,详见以前藏区视频)

  两分钟静坐后,我掏出了手机。人在最困苦的时候喜欢去找妈妈,在最快乐的时候也想去找妈妈。

  我在困苦和快乐中打开了手机,我居然惊奇的发现,信号是满格。

  以我一直喜欢先抑后扬的风格,自然是先报忧了。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妈妈讲,我在超级无敌荒凉的无人区遭遇了超级无敌的一百级沙尘暴……

  我讲得凄惨无比声泪俱下,却发现妈妈那边却一直在“嗯噢啊哟嘿哦”的敷衍,这什么情况?我描绘得都这么惨的很明显就是在求抱抱求安慰了,怎么的老妈居然接收不到频道?

  再次确认妈妈的手机信号没问题后,我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妈妈是一个乡下妇女,学都没上过,出过最远的远门也不过就是隔壁的广东。什么沙尘暴、一百级之类的书面形容词她根本听不懂。

  我想起有一年,我们家遭到沿海的台风侵袭,整个屋顶的瓦片都被掀掉的场景。

  我连忙转口说,“妈,广东吹过来的台风好大,刚刚我用大石头压住的铁做的脸盆被吹跑了,我的车子也被刮翻了,我碰到可怕的台风了……”

  果然,一听到“台风” “脸盆” “车轮” 等字眼,妈妈瞬间花容失色勃然色变,对我是连声安慰。

  “这里几百公里我走了好多天都没见到人,我没有水了没有米了,现在我抱住一根电线杆,并且在找绳子准备把自己绑在这里,但是我又怕满天飞落下来的黄沙把我埋了……”我继续加大猛药。

  我已经开始在妈妈的语音里听到因为害怕而产生颤抖声音了,我决定适可而止,说一些好的,比如刚刚我吃了一只土豆,并且分享一下刚刚因为食物而获得的新感悟。

  但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警报声划破长空,同时震响了我的耳膜,接下来是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声。仔细一听,声音是从我旁边的这座院子里发出来的。

  我突然想起,刚刚在院子正门看到了一个小牌子,上面画了一部手机,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当时我还不明白这图画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明白了。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我,我迅速挂掉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关机。

  我心念急转,最强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我联想到数百公里荒无人烟的沙漠,为什么独独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一座这样的小院?而且四周是厚厚的围墙,围墙上面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带刺的铁丝,高大严密的铁门,门正中喷漆有好几十个我看不懂的画图和符号,我只参破了其中一张图,那就是不给打电话。

  这绝对不是民用设施,我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同时我也心如死灰。因为我刚刚打了电话。

  我一个猛子跳起来,看着外面席卷天地的风暴和狂沙。我心中萌生了一个罪恶大胆的想法:月黑风高夜,正是提桶跑路时。

  如果我不走,我害怕自己待会儿会被当做间谍给捉走。虽然同学们和我的妈妈可以作证,但有些事情真不是各位想象的这么简单。

  但是算无遗策的我,瞬间否定了这一想法。跑就证明心虚,而且后面侦查人员完全可以根据现场的脚印,车轮痕迹,以及一些毛发等提取到的DNA来锁定我。以前因为要躲避江湖仇杀,我自己就看过超过一百集的名侦探柯南和宋朝的刑侦典籍洗冤录以及研究过中西方的犯罪心理学全集,懂一些侦查手段,我知道自己铁定跑不了。

  既来之则安之,凭他风浪起稳坐钓鱼台,我先睡一个饱觉,明天起来看他怎么说先。

  我这人喜欢未算胜先算败。最坏的结果无外乎两个:一、关我小黑屋禁闭。二、踩缝纫机。以前这两点我是十分害怕的,但现在经过三年多的学习,上面的第一点已经威胁不到我了,我可以在没有手机电脑的情况下就地打坐静坐直到饿死。至于第二点,我这三年的劳动还少么?劳动最光荣哈哈哈。

  因此只要不枪毙我,什么都好说。他还要包我吃住,怎么算我都不亏。分析清楚其中厉害后,丝毫不慌的我把被子蒙上头,同周公他老人家呼呼大睡去是也。

  第二天起来,风减小了一些,但还是有点猛烈。我先是跑到院子的大铁正门去,昨晚太黑没看清楚,现在要好好参详一番这究竟是个什么所在,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盘问或者拷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我先是考察了一番上面的图片,然后上下左右观察了一番,发现没人,我立刻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精神集中把我八级听力发挥到极致,通过地底下传来的各种频率和信息,我大概知道这房子里布设有一些什么样的机器和东西了。

  这边友情提醒大家,千万不要学我做这样的事,容易引起误会。我是因为演技好,不慎摔倒和躺尸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在外面呆了几分钟,我突然发现自己被冻得直哆嗦。这怎么回事?我打开手机,确实是啊,昨天的气温还是42度,新疆的气候果然变幻莫测。

  顺便看了一下空气质量,我想看看沙暴这样的天气,在预报里是怎么显示的。结果看到了:霾,242,当前空气质量,全国排倒数第一。

  这都全国第一了,同学们,这下相信我昨晚的描述没有夸张了吧。

  被冻得哆嗦的我又跑回了帐篷,昨天一整天都元气大伤,今天沙暴的余威还在,有个七八级的样子,今天不打算走了。

  关于昨天的风暴,天气预报显示的是10到12级暴风,我觉得我这里应该是11级,在沙泉子的那个2332高射炮位置,把我大铁丝绑住的30斤太阳能板刮跑,毫无疑问是12级。想想自己在11级风暴里骑着人力战车一路起飞,说出去应该没人会信。其实我在我的家乡常被小伙伴们冠有个称号:吹牛大王。

  那个时候我还试图为自己辩解。现在我明白了,别人认为办不到的不可能的事,其实只是他自己办不到而已。现在我已经不会再去做任何解释和辩解,这很无聊。

  在帐篷里躺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到帐篷外有人叫我。两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穿着橙色的像是城市园林和街道清洁工的那一类工作服,问我是干啥的,怎么在这里。

  我说是徒步旅游的,昨晚遭遇了沙尘暴,在这里躲一躲。



  对方很是惊讶,问我是怎么进来的。这儿大漠狂沙与世隔绝荒无人烟,徒步进来而且是在昨天那种情况,显然吓到对方了。

  我如实以告,对方在提醒我注意安全以后,就离开了。

  就这?!我也被对方惊吓到了。想象中的严厉盘问和带走拷打,都没有出现,只有人性的温暖和关心。

  我默然无语。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喜欢在外行走。答案在这里,因为这是中国的土地,我到处可以见到血脉相连的同胞。我喜欢这种与山川与历史更与同胞浑然一在的感觉。

  但是我的感慨没能维持得超过五分钟,噩耗就来了。

  一个年长一些的中年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朝我走了过来。

  “你赶紧离开,领导看到了,我要被骂的。”中年人很不客气,开门见山。

  外面风暴还不是很小,但是对方给我的风暴更大。我东西收拾得很快,迅速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漠里。

  以前有不少人说我失礼,责问我,为什么一些人来我帐篷边热情的问候我,却遭遇闭门羹或冷脸。

  我想说,我是看人来的,如果是开着小车过来,西装领带的城市人样子,我可能基本不说话不沟通呆在帐篷里不出去。如果是乡下老农或者工人同胞,我一般鞋子都来不及穿,立刻跳起来赤足相迎满脸堆笑。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因必有果,我不会无缘无故去疏远或亲近某一类人。

  今天的风向变成了横风。就这样我顶着风赌气前进了两公里左右,突然我一阵后悔,想返回去。因为我记得地图上的导航,在我露营的房子后面西边,有一条近道,似乎是可以直通戈壁滩,到一个叫做雅满苏的小镇,那样我就可以省去好几百公里的路,就不必借道罗布泊了。

  而且在那个路口那里,还有一个火车站,好像是叫做尾亚站。我无法想象在这样不通人烟的大漠里,居然有个火车站。这火车站名气还不小,我发现哈密一带的老人,基本都认识这个火车站。

  我怀疑这是当年西部开发大运动里,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驿站。这儿应该曾经留下过一段十分辉煌的历史,以及对于一些曾在这儿留守奋斗过的工人或解放军来说,绝对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光。

  我对于这些东西特别的情有独钟。熟悉我的同学应该知道,我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和长大。这种被遗忘到再也无人问津的历史,常常能让我落泪。

  其实一直以来,我所要寻找的东西,就是这些。我从不去大的景区或者游人如织的地方,那里不需要我。我认为把那些不被人知道的东西重新挖出来,才是我行走的意义。

  但是想到可能刚刚驱逐我的中年人,很可能就是在那里工作的,我回过头去说不定会遇到他,到时候又被责问,说你怎么还不走,那我这个八级硬汉广西大靓仔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头可断,骨气不能断,好吧算我怕了你了,将来如果有机会再回来吧。而且我当前如此凄惨落魄朝不保夕的状态,实在是很难挪出多余精神去做人文考察了。

  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土豆,一点一点的往口里塞。我真是算无遗策,昨晚特意留下一只土豆,本来是用来应对关小黑屋不给吃饭的,没想现在小黑屋不用去,却还是派上了用场。

  一只土豆当然吃不饱,但是性命好歹是吊住了。就这样半死不死的在风中艰难行进,走着走着,突然又发现一个巨大问题。

  那就是手机彻底又没信号了。我记得昨晚给妈妈打电话,正说到凄惨处,我的突然挂断,在妈妈那一边看来,我可能是被台风吹上天去了,手机一直到现在都是关机,在她看来,我可能生死未卜甚至是凶多吉少。

  

  今早本来是要打电话去告知一下安危的。结果被驱赶乱了方寸,不知不觉间又跑到这大漠深处来了,这下可糟糕啦。

  返回去,太远。算了到下个有信号的地方再打回去吧。

  我当时不知道,就是因为前面的这一个举动,后面差点酿出不小的祸事。当然这是后话,篇幅过长现在暂且不提。

  就这样心里悬着石头的又往前暴走了五公里,突然前方的天空之上,一条巨龙冒着蒸汽呜呜呜的横贯天际,从东一直延伸到西边无穷无尽的尽头去。

  我跌坐在地上,被这样的大景观震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我唱过韩红老师的“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嘞——”我很纳闷,老师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拉这么长这么高的音,而且我以为这不过就是一条路而已嘛,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吓唬人。

  现在我知道了。我看到了!他真的就是这么长到天边高到天际,此刻我想欢呼雀跃大喊大叫,我只恨我现在的年龄,和死要的面子,不支持我去做这样的事。

  我只好把这些长啸鼓在肚子里,然后指挥着他们在我肚子里撞来撞去,剖心沥胆的。

  一个人在不见人的凉荒大漠里穿行了十几天,在那一时间他突然看到了一条横贯在天地之间的人类大动脉,这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种情感,我实在难以向各位一一讲明。

  而且我还是在铁路煤矿里长大的小孩子,对于铁轨的情怀,这是与生俱来永不割舍得下的。

  尽管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但是昨天我已经在路边建筑路牌上看到,在此刻我已经猜出了眼前这条长龙的名字——乌兰线。

  或许他的另一个名字更为大家所熟悉——兰西高铁。

  我在沙漠里一路跌跌撞撞,衣服裤子都烂得不能够看了,才走到这里。我看着火车里窗明几净衣衫整洁的他们。

  我有点羡慕嫉妒恨,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舒适美丽的出现在这里,与我共此大漠。而我要九死一生蓬头垢面。

  但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又闪过无数的画面,羡慕嫉妒恨迅速化作云烟,转为了深深的自豪。

  我不必羡慕他们,将来我要出疆或入疆,完全可以花很少的钱买上一张票,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饱食这塞外风光。

  我自豪的是,这是我们自己的火车,坐在车上的一直到今天,全都还是中国人。是的,一直还是,从西汉时期的时候就是,从第一个横穿大漠、衣服比我还要烂过得比我还要惨的、一个叫做张骞的中国人开始。

  我不知道当年的张骞看到这一幕,他是要仰天长啸还是突然之间就低下头去潸然泪下,那个从中原大地黄土高原走出来的中国人,当年他站在历史的源头,他有没有想到这一天。

  他也应该会自豪吧,为自己自豪。我当然会自豪,我这个后辈今天站在这里,我蒙其荫授,为有他和他们,而我是他们的子孙而自豪。

  突然又想到了尾亚站,那个遗落在大漠一角的小小站点。当年来西部的那些人的血和泪没有白流,他们把一腔热血和青春撒在了黄沙大漠里,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即便是最贫瘠绝望的沙漠,依然可以开出鲜花结成硕果,我眼前的这条翻山越岭的巨龙就是见证。


  其实,一直能深深打动我的,并不是什么精美绝艳或大气磅礴的自然风光,而是在这风光之下,流血流汗的人的努力。我不否认大自然的伟大,但我更承认人更伟大。如果我说的不对,请大家原谅我的浅薄。因为我永远都不打算改变看法。

  我沿着乌兰线旁边的沙漠戈壁走了一大圈,心里更是震撼,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大手笔。以前常常在书上看到“人民的力量”,现在是亲自见识了。

  我想更接近铁路去看看,但上面一排的摄像头让我生畏,还是不要了。想想,从摄像头那一边可以看到,数百里不见人烟的荒野大漠突然出现一个野人去接近铁路,不但会把监测人员吓够呛,而且我这一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还是不要顽皮了。

  从铁路桥洞下走过。这应该是我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桥洞。

  洞两边石柱峥嵘林立,层层叠叠刀劈斧削,有些地方规规矩矩,有些地方却千奇百怪,把山势和石势运用到了极致。

  什么?你要问我这沙漠戈壁滩哪来的山?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在这么个地方,这么突兀的惊奇的出现了一排排细细高高长长的山脉,好像是造物主他老人家特意留给我们用的。

  我站在洞下,抬起头,火车极速驶过的声音格外清晰,响起来一种动人的旋律。

  这个旋律里面有团聚,有分离。有背井离乡同时也有雄心万丈。火车把一批又一批东返或者西行的人们经此大漠带到远的人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我不知道。但是我喜欢听愿意听,就这样默默片土地,上演一场又一场精彩的人间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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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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