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拉木图开始死在墨西哥，苏维埃创建者托洛茨基的流亡之旅

（托洛茨基）

我对导游说，请告诉我高尔基大街怎么走，我想抽空去一下。来哈斯克斯坦之前，读了刘子超的《失落的卫星---深入中亚大陆的旅程》，知道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有条高尔基大街，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奠基者果戈理在那里住过，当然，果戈理时代，那里不叫高尔基大街。苏联革命的二号人物和红军的缔造者托洛茨基被流放期间，和妻子儿子也在那条街上度过了被软禁的一年。

（阿拉木图的阿尔巴特街一角）

导游懵圈了，说，我们这里没有高尔基大街。我说怎么会，有中国作者亲自来过，回去还写了书。她问，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我答不是，我想去看两个人的旧居，如果他们的旧居还在的话。于是我简单地给她讲了果戈理和托洛茨基。导游是个90后，随父母从新疆移民来此，听着果戈理和托洛茨基一脸茫然。

（阿拉木图的著名步行街阿尔巴特街）

过了一会儿，导游热情地告诉我，她打了一圈电话，问到的确有一条高尔基大街，不过几年前已经更名为阿尔巴特街了。我问，和莫斯科的阿尔巴特街是同一个名字吗？她答，是的。多年前读过一本描写苏联大清洗时代的小说《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们》，所以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几年前到莫斯科玩，也曾在那条有500多年历史的街上逛吃逛喝。没想到在遥远的中亚这个国家的前首都，再次邂逅阿尔巴特。

（托洛茨基和列宁）

1928年初一个滴水成冰的夜晚，曾经被认为是列宁接班人却在党内斗争中败给了斯大林的托洛茨基，被从温暖的被窝中拎了出来。来者严厉地命令，立刻穿好衣服出发。托洛茨基拒绝“出发”，于是被几个强悍的持枪汉子抬了出去，就这样踏上了流放旅程。

（托洛茨基和家人）

托洛茨基的流放地阿拉木图，是斯大林亲自圈定的，他说，那里“很安静”。“很安静”的阿拉木图，离帝国的政治中心有4000公里之遥，那时还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路灯。冬天天晴的时候，当地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抓虱子打老鼠。托洛茨基的妻子娜塔莉亚在回忆录中写道，阿拉木图的疯狗数量惊人，同样惊人的还有麻疯病人的数字。

（1928年的阿拉木图街道）

阿拉木图人知道来了一个几乎和列宁一样的大人物，很兴奋，经常借故到托洛茨基家住的公寓前晃悠，盼望与他不期而遇。但托洛茨基和妻子几乎足不出户，所有的户外工作由儿子承担。

（托洛茨基和他的妻子）

虽然身体不好，但托洛茨基每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读书、写文章、给莫斯科的出版社或杂志社翻译作品，给来自世界各地的读者写回信。他每天要拆阅大量信件，接收大量书籍。当然，这些书籍和信件，都经过了当局的审查。他的回信和寄出的翻译作品也是。

（1930年代阿拉木图的集市）

阿拉木图的生活很艰辛，因为这里很难买到蔬菜和肉，面包供应也不充足，他的儿子因此不得不一大早出去排队，还不一定能买到。娜塔莉亚的回忆录里，没有提到托洛茨基面对物资如此匮乏时的心境，或者有没有反思。因为正是他本人在当政时制定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政策，如“消灭富农”、农业集体化、对反革命实施“红色恐怖”，等等。因为这些政策，中亚诸民族被迫放弃了世世代代的游牧生活。大饥慌中，单是哈萨克斯坦就有100多万人饿死。在他的出生地乌克兰，这个数字更加庞大。

（1968年，德国学生抬着托洛茨基像上街游行）

当然，托洛茨基一家人在阿拉木图也有惬意的日子。自由稍微多些之后，托洛茨基会出门打猎，或者到山里徒步。在娜塔莉亚笔下，冬天，这里的雪洁白完全无污染，窗外的世界美丽得如同仙境。春天，这里的原野开满了红罂粟花，尤如一望无际的红地毯，在太阳下泛着红色的光芒。夏天和秋天，他们在果园里采摘葡萄，阿拉木图的葡萄又大又红，还有著名的苹果。然后娜塔莉亚自己做果酱、蜜饯，酿酒。

（托洛茨基在土耳其的居所）

但是，远离政治的生活是托洛茨基不想要的，他一直幻想某一天重回政治舞台，他的国内国外的支持者也在不停努力。1929年1月29日，苏联政府宣布，因他的“反革命活动”而将他驱逐出境。

（在挪威的朋友家）

随后多年里，他流亡土耳其、法国、挪威，然后又被这些国家驱逐。他曾要求入境德国、英国、丹麦、美国，均被拒绝。1932年2月，他被剥夺了苏联国籍。

（托洛茨和弗里达陷入疯狂热恋）

当被挪威驱逐时，托洛茨基几乎无地方可去。最后，是墨西哥接纳了他。1937年1月9日，托洛茨基乘船抵达墨西哥。墨西哥总统给了他高规格礼遇，画家兼革命家迭戈·里维拉让他住进自己著名的蓝屋。托洛茨基与迭戈的妻子，一个更加坚韧激进身残志坚的画家弗里达，发展出一段惊世骇俗的恋情。

（在墨西哥里维拉博物馆，托洛茨基刚到墨西哥时住在这里）

苏联克格勃针对托洛茨基的暗杀行动共有三次。托洛茨基知道，不将自己置于死地，斯大林不会善罢甘休。他常说，已听见了自己的“死亡的脚步声”。

（托洛茨基在墨西哥的书房）

第三次暗杀行动代号“鸭子行动”，由一名西班牙裔克格勃混入托洛茨基在墨西哥的圈子最后成为他的助手实施。在托洛茨基的书房，西班牙人掏出藏在雨衣中的冰镐将他敲死。那一天是1940年8月20日。创建了苏维埃政权、对国际共主产义运动产生了深刻影响的一代革命家，就这样死在异国他乡。

（世事变迁，苦寒不再，我们在阿尔巴特大街上漫步）

如今的阿尔巴特大街，早已没有了果戈理和托洛茨基时代的苦寒。街道宽阔明亮，购物中心里一层楼全是售卖苹果手机的柜台，旁边则是飘出咖啡香的星巴克。有人在街道一侧展售画作，给阿尔巴特大街带来浓浓的文艺风。微风轻拂和煦阳光中，我和朋友们惬意地走在大街上。我们没有看到盛开着红罂粟花的原野，却看到了远处的雪山。#文章首发挑战赛# （感谢赵喜坤图片支持，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