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怀锋系列：敦煌之旅

一

8月30日晚19时，我乘火车自乌市向敦煌进发，第二天早8点左右到达柳园车站。当地导游将我、老彭与7个广东人组成一个团，并安排在火车站外一个小饭馆里吃早餐。餐厅卫生很差，早餐只有馒头、稀饭，非常简单。柳园距离敦煌140余公里，路上导游讲道：“由于敦煌火车站才建好不久，所以火车只能停在柳园车站。柳园车站没有水源，饮用水全部从外面用火车运来，每吨水价27元左右！是敦煌市水价的10倍，所以这里的水非常珍贵。” 他接着讲道：“以前，这里生长着一望无际的红柳，所以当地人称此地为柳园。自从通火车并设火车站后，生活在这里的人逐渐多起来，人们为取暖、做饭，还有那几年乱垦乱牧、毁林烧荒等无度索取，逐渐把红柳挖光了，现在这里已成为没有生命的戈壁滩。只有快到敦煌的地方，红柳慢慢恢复了一些。” 看着路两旁全是黑色的石子滩，与新疆的戈壁滩一样，没有生命。这里本是红柳的家园，现在竟然绝迹了！我心里隐隐的疼。红柳是一种落叶灌木，耐碱抗旱，适于防沙造林。其枝干呈深红色，叶子像鳞片，枝叶可入药。夏秋两季开花，似锦如霞。清代大学士纪晓岚曾作过这样的诗：“依依红柳满滩沙，颜色何曾似绛霞。若与绿柳为伴侣，腊梅通谱到梅花。” 两个小时后，在沙石滩上终于看到绿色。有红柳，还有骆驼草，虽然稀稀疏疏，但总算是有生命迹象了，我的精神立即振奋起来。起初看到的红柳弱小，细枝嫩叶淡如烟尘，感觉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路途中没想到稍微湿润一点的土地，竟然是白色的盐碱地！在我心目中，沙漠里的土壤应该是黄色的，如果有水就是非常肥美的宝地，这儿怎么会这样？越靠近敦煌，绿色越浓。突然间，一簇簇红彤彤、一两米多高、开着似锦如霞的粉红色小花的植物闯入我的视野。这也是红柳么？怎么会如此美丽！透过车窗细细看着遍地的、茂密生长的柳，小小的叶片粗糙而富有弹性、密集的棕红色枝桠、树冠呈球体状，有的疏落有致地连成一片，有的数株为邻，有的则茕然独立，在风中高低起伏漾起层层波浪，营造出一个粉绿相间的海洋。 在强烈的震撼中，我想起这样的传说：红柳原为天上的神仙，是负责玉皇大帝饮食起居的红娘，温柔漂亮，贤惠坚韧。一日，红娘到天河中为玉皇大帝取圣水，无意中看到凡间黄沙肆虐，漫漫黄沙正席卷大片良田，沙丘如巨大的车轮，辗碎房屋、城池，吞并绿洲，遮掩河流，牲畜横尸野外，百姓流离失所……原来是黄龙作怪！此怪性情暴虐，蛮横骄燥，原本是天河中的守护神，因为犯有过失，被罚下天庭。由于凡间无人能降，所以到处兴风作浪，祸害人间。善良的红娘为人间的凄苦流泪了，她毅然向玉皇大帝请求下凡，到人间降服黄龙，整治黄沙。于是，玉皇大帝将红娘下嫁给黄龙，以慰其心，并对其进行约束，从而镇住了黄沙。为永锁黄龙之心，红柳就在沙漠里安家，与沙丘相伴，渴了喝上一口咸碱水，饿了就吸纳日月之精华，一生一世再没走出过沙漠。 由于红柳属神仙演化，所以生命力非常强大。其枝条柔韧无比，风折不断，霜欺难枯，雨浸便伸，雪消反硬。即使种子落在沙丘上，也照样生长繁衍，数千条根深深地扎入干旱的沙层，沿着沙坡不断抽枝分蘖，一株红柳往往能繁衍成庞大的家族，并不断向四方扩张，将巍峨如山的沙堡紧紧锁住，使它无法四处游走。虽然她没有青松挺拔翠绿，没有桃李妖艳妩媚，没有牡丹火红燎人，没有荷花清丽雅致，但她缠绵、执着的性情，让人深感到其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与孤傲。多年来，虽然少有人咏颂她，但她一直默默凭借坚忍不拔的精神，以娇嫩的身躯和顽强拼搏的精神与恶劣的环境斗争着。她以日月之精华为养料，以风霜雨露为血液，用最少的消耗维持最快速的生长。任朔风撼身，盐碱蚀根，炎日灸叶，冷月欺花，始终在大漠荒寂的环境里根深枝茂，坚定地吐露出淡淡的绿意，在漫漫的沙漠里筑起道道坚不可摧的绿色长城。 离敦煌越近，红柳也变得越高、越茂盛，不知是红柳有灵性，还是沾了敦煌千年聚集的信仰之气呢？

二

其实我们是行走在河西走廊里，敦煌在河西走廊里的一处绿洲中。河西走廊在祁连山以北、北山以南之间，为一条狭长倾斜地带，东起乌鞘岭，西至甘肃、新疆交界处，全长约1200公里，宽约100公里，形似宽阔的长廊，因地处黄河以西而冠之以“河西走廊”的美名。 这次在这茫茫的戈壁滩中行走，竟然也有《西游记》中所描写的西行感觉呢！好在我们乘的是带空调的汽车，行驶在平整的柏油路上，感觉还算舒适。而唐朝和尚靠白龙马颠簸在尘土中，穿梭于红柳、骆驼刺草里，披星戴月，餐风露宿，该有多么艰辛啊！古人仅靠骆驼等交通工具，要走完这条狭长的、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最快也要20天左右，真是意志与胆量的考验啊！想想丝绸之路的开拓者——张骞，更加让人佩服。在没有任何经验参照借鉴的情况下，他毅然在这茫茫的戈壁滩上西行，远行到阿富汗、伊朗一带，不知要有多大的勇气啊！虽然他没有完成皇上交办的差事，但踏出一条震烁世界的千年通道，为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做出巨大贡献，照样名垂青史。 走廊里的戈壁滩除了砾石、荒丘、黄土外，能看到的生命最多的是红柳与骆驼草。骆驼草是俗名，因生长在沙漠中，身上长满了硬硬的刺，其它动物不敢吃，只有骆驼经常吃而得名。它的叶子极其尖细，据说，这种叶子能够抗风寒御风沙，味甘而苦，是骆驼长峰的催化剂。它的根系发达，枝蔓的张力和笼罩力都很强，不仅能防止沙土流失，抵御风暴袭击，改善沙漠环境，而且还是骆驼食用的主要牧草。造物主就是这么神奇，在这缺水少雨的戈壁滩上，很难长出茂盛的草来，如果任由食草动物嚼食，这脆弱的生态环境早就荡然无存了。而骆驼本就是生长在沙漠中的动物，在这严酷的环境里，它是古代链接东西方的主要交通工具，在这漫漫的行程中，没有饲料，如何让它负重前行呢。或许是骆驼自身更加坚毅的性格，让它适应了这种草，有时它自己也常常让刺扎的血流不止，鲜血染在草叶上，所以有的草叶也是红色的。 盛夏的戈壁滩，热得像个大火炉。骆驼草却伸出浓绿的叶片，在烈日下欢快的舒茎展蔓，张开怀抱接受阳光的洗礼，同时将戈壁滩染得绿茵茵的，新长出地细杆上还露出红的、粉的、黄色的小花朵，朝着我微笑。我想，如果把红柳喻为戈壁滩的美女，那么骆驼刺草应该是俊男。虽然他个头不高，给人的感觉却是刚强威武，踏实可靠，不由对他的好感再增一分。 一路边看边想，不知不觉中进入敦煌市区。敦煌城市不大，即便在这旅游旺季，也感觉不到繁闹的气氛。

三

吃完中饭即赶往向鸣沙山莫高窟。 莫高窟俗称千佛洞，位于敦煌市城东南25公里处，鸣沙山东麓的砾石断崖上，北靠鸣沙山，面对三危山，前临大泉河，南北长约1610米。它始建于秦建元二年（366年），到唐代已“窟龛千余”。是我国现存石窟群中开凿时间最早，延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石窟群，也是世界上现存最伟大的佛教艺术宝库，有“人类文化珍藏”、“形象历史博物馆”、“世界画廊”之称。 据唐代碑文记载，前秦建元二年，一个名叫乐僔的和尚在这里开了第一个洞窟。传说，当乐僔和尚西行途中在此歇息时，突然看到对面山上闪烁着七彩光芒：光中时而人影攒动、车水马龙、琼楼朱阁；时而又禅寺钟声、鹤鸣松涧、鸾凤盘柏、高山流水；又白浪濯沙、鱼跃龙门、渔舟唱晚；又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雁阵狼群；又绿洲毡包、牛羊马帮、闲云逸雕……这些美景还不足以影响乐僔心性。就在此时，云雾中惊现巨佛，其端坐莲花之上，微睁双目，若有所思，俯视着尘世中芸芸众生，千万缕霞光普照在鸣沙山上。是佛祖显灵了！他认为佛祖在此现身，此地应是净土，可以弘扬佛法，超度接引来往西域的商人。遂决定在此修行敬佛，并集资修建了洞窟。此后，人们相继在这里凿洞，至今仍保存着十六国、经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元、清各朝代开凿的洞窟492个，壁画4.5万余平方米，彩塑2300余身。 在莫高窟，由导游带着按时间先后顺序、不同朝代参观了一些有代表性的洞窟。近年来，游人太多，对洞窟的壁画已造成很大破坏，所以只开放部分洞窟并按时间轮流限量对游人开放。进入洞窟，立即被精美、鲜艳的色彩所震撼，虽然是宗教的圣地，其人物形象却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及人灾，它尚能保持初始的风采，真让人叹服。导游精彩的讲解，也让我越发对这崇高的艺术产生兴趣。仿佛这不是宗教圣地，而是一个精美的绘画殿堂，一个众多人物活动的场所。 在那个时代，要完成如此浩繁宏伟的工程，真不知要付出多少艰辛与智慧。有多少宏伟建筑能够发展保留千余年？感觉也只有宗教场所能做到，这就是宗教的力量！在参观的众多洞窟里，让我最感兴趣的还是飞天,尤其是“反弹琵琶”让人遐想无限。 佛教把化生到净土天界的神话人物称为“天”，如“大梵天”、“功德天”、“善才天”、“三十三天”等。把空中飞行的天神称为飞天。飞天是佛教中专职司乐之神，以香为食，不近酒肉，每当天上举行佛会，就凌空飞舞，抛洒鲜花，以作歌舞。故又称香神，乐神或者香音神。乾闼婆是印度梵语的音译，意译为天歌神。由于他周身散发香气，又叫香间神。紧那罗是印度古梵文的音译，意译为天乐神。乾闼婆和紧那罗原来是印度古神话和婆罗门教中的娱乐神和歌舞神。神话传说中说他们一个善歌，一个善舞，形影不离，融洽和谐，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后来被佛教吸收，化为天龙八部众神中的两位天神。乾闼婆和紧那罗男女不分，合为一体，化为后世的敦煌飞天。 “反弹琵琶”见于敦煌莫高窟112窟的《伎乐图》，为该窟《西方净变图》的一部分。在一次佛法大会上，众多的伎乐天神表演节目，以庆祝法会的成功。箫笛悠扬、琴瑟铮铮、锣鼓喧天、银铃叮当、金钹烁烁；鸾飞凤舞、虎吼狮鸣、麒麟击钟、貔貅弄笙；华盖蔽日，幡幢遮月，香引清风，莲吸彩虹；伎乐天神各司其职，鲜花遍撒天庭，甘霖满盈轩鼎；乐者肃穆严谨，舞者悠闲雍容，观者心随目和；最夺人眼球的是一位手持琵琶、半裸上身翩翩舞飞者，霞锦裙裾薄如蝉翼，舞姿或快或慢、或刚或柔，行、驻、奔、跃、跨、立、旋、倒、侧于舞池，状若游龙惊凤；绾绳飘带上下翻腾，摇曳生姿；项饰臂钏叮当做响，别饶清韵。突然，她举足顿地，出胯旋身使出“反弹琵琶”的绝技，众仙惊羡不矣，刹那间一切好像凝固了，时间也停止不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