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伍佰不唱,你们唱丨一撇一捺

人生百态,世事万绪

这是《一撇一捺》人物专栏的第27期

过去的几个月里,伍佰被外界提起太多次了。

打开各大社交平台,能看见诸如#伍佰 不用自己唱的演唱会 #请给伍佰老师一个指挥棒 #买张门票 唱歌给伍佰听 #伍佰演唱会结束歌迷久久不愿离去 #伍佰在开一种很新的演唱会 的热搜关键词。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在街边小巷不起眼的店铺里才会播放的“土味歌”,又重新回到许多人的播放列表里。

拥有“卡车司机”形象的伍佰,操着一口闽台口音普通话,爱穿花衬衫,性格腼腆。时常戴着墨镜不爱说话的他,看起来“很酷,不好惹”,却是小S眼中“最温柔的男生”。

作为华语乐坛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伍佰的音乐陪伴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始终没有被时代抛下。一场场充满惊喜的演唱会,一位自带喜感的音乐人,频上热搜的伍佰到底有怎样的魔力?

(9月9日,伍佰北京场演唱会)

伍佰的演唱会

2023年9月,伍佰&China Blue ROCK STAR内地巡回演唱会正式开启。歌迷们的大型卡拉OK狂欢派对也由此拉开了帷幕。

(伍佰演唱会 上海场)

9月2日,伍佰的巡演首站在上海梅赛德斯文化中心举办。伴随着炫目的灯光与节奏急促的鼓点声,伍佰出现在舞台上,开场一首《海浪》“还是那个味儿”。一口闽台口音的普通话,飘逸的发型几十年如一日,如今,摘下了黑墨镜,脱掉花衬衫之后的伍佰,依旧是那个一首歌就能让派对进入狂欢的“现场之王”。

曾经一把吉他,一台电风扇,伍佰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场演唱会。而现在,在伍佰的演唱会,伍佰变得不重要了。

出道三十余年,缔造无数华语乐坛经典曲目的伍佰始终相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伍佰没有料到的是,现在的歌迷是只顾自己高声歌唱,“不管他的死活”。

在9月2日这场演唱会中,歌迷的热情超过了他的想象。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手拿麦克风,却找不到空挡能插嘴唱一句,无奈的伍佰索性当起了指挥。在偌大的体育场里,人们挥动着手臂,摇摆身体,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9月2日,上海场演唱会)

这一晚,伍佰在唱完最后一首《爱你一万年》后和歌迷们不舍道别,但当所有的乐声都停止,伍佰煽情的告别说完,“结束了,回去吧”也说了无数遍后,人们依旧迟迟没有离开。

“安可!安可!”在期待声中,伍佰返场再唱了三首歌,这一次没有人再抢伍佰的风头。

伍佰演唱会上的诸多趣事在网络上流传后,得到了很多人的积极回应。在一个“伍佰的歌为何能经久不衰”的提问下,有这样一个回答:前奏响起,泪流满面。想起上学的课间广播每天流淌出的旋律,想起那些无惧无畏的青春岁月。想起那些过往的回忆,原来青春已经离我们那么遥远了。

人们听的是伍佰的歌,追忆的是自己逝去的年华。伍佰曾出过一本诗歌集——《我是街上的游魂,而你是闻到我的人》。“我全身裹挟着黑暗,而你却看见了我内心的光明”。他总能用简单精准的话语让人明白“纵使苦痛,总有过去的一天”。

伍佰的歌承载着太多人的记忆。从摇滚到流行,从情歌到人生的意义都有涉猎,这也吸引了不同年龄段的听众。未出名前的苦闷生活化为了艺术的成果,他曾生活在底层社会,曾经也是小人物,早年的生活经历成为了情感积蓄。得失、成长、爱与遗憾、痛与释怀……你总能在伍佰朗朗上口的歌词中品味到人生的种种滋味。

(《白鸽》歌词)

“我觉得歌迷喜欢我的歌,是因为听我的歌可以得到力量,藉由这种力量,可以让他们面对人生的问题,面对社会的问题,将心中的不舒服释放出来。”

“我不觉得我是一个唱歌很厉害的人,我只是代表一类唱法,我唱的只是一种态度、一种勤奋。人家可能是用喉咙及丹田在唱歌,而我是用全身来唱的,从头到脚趾头都在唱歌,大家认同我的歌曲,也许这是一种新的潮流。”

嗓音独特,富有感染力,可以让人陶醉其中。伍佰的歌,最初并不是一种潮流,反而因为过于小众,而险些被放弃。但正如伍佰自己说过的,被放弃并不代表自己得放弃。

伍佰说,“30年来我一直是这样,闽南语好卖,我偏唱普通话,他们说我长得像卡车司机,我偏要唱情歌。我不要变成大家眼中期望的那个人。我要自由自在。你不限制我,我就会飞。”

街头的MTV

伍佰出生在一个落后、闭塞的小乡村,人生启始便处处充满限制。那是台湾嘉义县蒜头村,他在一个普通却温暖的家庭中长大,父亲在村里唯一的蒜头厂打工,母亲则在家卖槟榔。伍佰的童年就像侯孝贤电影中的画面一样,在宁静美好的环境中,生活着一群躁动不安的少年。

(伍佰少年时期)

划破伍佰平凡而又普通的生活的,是一声声被改编了曲调的小号声。

上初中时,伍佰参加了课外兴趣班,吹低调小号。那是传统古典的音乐,“乏味”是那时候伍佰的第一感受。偶然一次,伍佰和同学一起改编了《天龙八部》的曲子,吹成流行乐的调子,这竟让他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尝到流行乐的快乐后,伍佰成为了学校管乐团的“叛徒”,因为他放弃了吹号,“摸”起了外来物吉他。

而在“摸”吉他的同时,“我就开始写歌了。”伍佰说,“我就发现写歌其实蛮简单,就是把情绪唱出来。”写词就像写作文一样,就自然而然地写出所感所想。当时的伍佰甚至连乐理知识都不懂,就是单纯把情绪写出来唱出来。“C、Am、Dm......”吉他和弦一个个出现在纸上,一首首曲子就这样诞生了。

但这并不是伍佰的梦想,他只是觉得音乐“好玩,很快乐”。但这样快乐的日子并没能一直持续下去。

十八岁,伍佰高考落榜了。“妈妈最大的梦想就是让我当邮差,因为我家对面就是邮局。”伍佰不想被限制在小小的蒜头村里,乡村的少年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于是他背上行囊离开了家乡。

伍佰闯荡社会的第一站,就是罗大佑《鹿港小镇》中唱的那个台北,如同歌词“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一样,在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的城市里,伍佰觉得“痛苦,别人很痛苦,我也很痛苦。”

繁华的城市总会衬托出人的渺小,尤其是对一个前路未知,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的青少年。在偌大的世界里,除了自由,他什么都没有。

然而,自由却是他最大的本钱。

为了立足,也为了寻找方向,伍佰通过做各式各样的工作来探寻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地下舞厅小弟、业务员、摆地摊、拉保险、卖英文教材,他从不局限自己。

卖英文教材时,三人一组,经常去火车站或者电影院门口叫卖,但是很少有人买,“那时候路边有很多MTV电视墙,没人理我的时候我就去看那些MTV节目,因为那个比较有趣。”MTV上的音乐节目,成为伍佰的避风港,“那是我逃避现实最好的地方。”

做了一大堆的工作后,“我发现有一个工作最好玩,我就去做那个工作了。”但那个工作并不好做,伍佰还被开除过三次。那个工作就是在乐器行卖乐器。

在乐器行工作,里面的乐器随便玩,正是这时候伍佰发现了音乐的“无限大”。他开始找人组团,写歌,开唱。

伍佰的第一个乐团叫“联合国”,队友都是在乐器行认识的,有英国人、日本人,还有大学老师,这些人都不会在乐团里久待,加入乐团对他们来说只是短暂的消遣。没多久,这个团就散了,大家各奔东西。伙伴们都有美好的未来,而落单的伍佰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的方向——玩音乐。

他用打工攒的钱,买了一把价值八千块的吉他,开始唱歌,并给唱片行投稿。“我发现我什么都不会。但是在音乐方面,我好像还不错。那些音乐,我听一次就会。别人搞不懂的东西,我一下就能懂。”

人们通常会将这种情况归结为:天赋。

为了玩音乐,伍佰到各大地下酒吧驻唱。九十年代,在Live House唱英文歌是一种潮流,国语歌也有一定的市场,但没什么人愿意花钱听原创。伍佰不同,他唱的是台语歌,并且很火。九十年代的台北,有无数从乡下到大城市拼搏的迁徙者。那些离家的年轻人,在伍佰的歌中找到寄托。

黑墨镜,花衬衫,飘逸的发型,一把吉他,演唱的音乐风格独特,伍佰获得了一个“台客摇滚”的标签。

“我看到台上有个人戴着一副大苍蝇墨镜,穿着紧到不行的裤子,屁股蛮大的,后口袋还硬塞了个皮夹。他在台上又唱又扭,有种别人没有的魅力,这打动了我,这是之前从没看到过的。”台湾知名音乐人倪重华第一次在Live House看到了不属于流行乐和台湾民谣的歌曲。

伍佰,吸引了倪重华的注意,“唱片约”随之而来。

现场之王

1990年,伍佰开始为电影写歌。那是一部讲述青春叛逆的电影《少年吔,安啦》,无所事事的北港少年总在卡拉OK打架闹事。在Live House唱歌的伍佰,见过太多无处安放躁动的荷尔蒙的青少年。他将自己的经历与感悟,都融入作品中。

电影中的插曲《点烟》,同名曲《少年吔,安啦》都是伍佰的作品。电影制片人侯孝贤更是难得的首度献唱,罗大佑也为这部电影创作了一首歌,不过并没有收录在原声带中。随着电影的播映,默默无闻的伍佰逐渐成为各大唱片行好奇的人物。

伍佰不喜欢主流市场上的音乐,他觉得那些都太“芭拉”(ballad 民谣)。他想做不一样的东西,所以第一张专辑《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出炉了。这张专辑风格元素多样化,《楼仔厝》是迪斯科舞曲,《没人爱的女孩》中有放克元素,《不要想太多》是雷鬼节奏,其中也有《关于女人》这种流行曲,但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在伍佰之前,台湾并没有什么主攻摇滚的歌手,他的出现算是填补了市场空白。但此时伍佰的创作并不成熟,才华刚冒头。这张专辑并未给伍佰带来掌声与赞扬,反而引来了许多质疑与嘲讽。

(1992年,伍佰《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专辑封面)

专辑封面上,穿着三万块的范思哲衬衫,“肥头大脑”的伍佰看起来就让人望而生怯。当时同年出专辑发行新歌的歌手中,有周华健、杜德伟、黄品源、Beyond乐队。无论从何种角度分析,伍佰首张专辑的失败都是意料之中的。

倪重华对他说:“情歌这种唱法,女孩子是要被吓到的。”

“我很清楚,我身上有冲突。”伍佰很了解自己,“我有跟主流市场的冲突,口音、背景,喜欢的类型都是一种冲突。”而这种冲突当时并不被市场接受,《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总销量只有七万张,伍佰被主流音乐拒之门外。

(2005年,伍佰接受台湾访谈节目)

销量不好,音乐风格太突兀,苦闷的伍佰又回到了Live House,当起了驻唱。暂时离开的伍佰,并没有选择放弃,他只是需要再历练一段时间。

重新回到熟悉的生活后,伍佰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并组建了China Blue乐队。通常乐队的下场都是解散,但这一支乐队直到现在都没有分开,人员也没有任何变动。

早年在Live House演出时,没有空调,而伍佰又很卖力,于是他就把风扇搬到舞台上。然后他发现除了解热之外,风吹起头发很飘逸,很酷,于是电风扇成为了伍佰演唱会上的经典道具。

在Live House唱歌的伍佰逐渐意识到瞧不起主流音乐是一个错到极点的事情,“流行音乐这么多人在唱,不是没有原因的。”

伍佰想要做一种流行音乐,一种能体现个人风格的音乐。他希望那些曾经让他苦恼的“冲突”,都能成为独特的风格。“如果你的前方根本没有路,只要踏出一步,那一步就是你的路。”

组建China Blue乐队,和队友们在音乐中碰撞两年后,1994年,26岁的伍佰推出了第二张专辑《浪人情歌》,这一次,他打开了流行乐的大门,并坐上了属于他的一把椅子,这张专辑也成为了很多人认识伍佰的开端。

1994年,摇滚来到黄金时代。魔岩三杰唱响红磡,而远在台北的伍佰,用一张《浪人情歌》开启摇滚情歌序曲。

(1994年发行同名专辑《浪人情歌》歌词)

九十年代,华语乐坛进入巅峰时期。随着技术发展,CD光盘取代黑胶唱片,成为大众都消费得起的“精神食物”。华语市场的活跃激发了创作者的灵感,音乐风格越来越多样化,各种乐器元素融合在曲中,推动了音乐人创新的脚步。

此外,受日本新浪潮文化的影响,台湾文艺界逐步解放“思想”,“表达”不再受到各种各样的束缚。台湾民谣时代就此告落,摇滚、情歌,诠释反叛的音乐唱出了普罗大众的心声。

也正是在这段时期,台湾迎来了经济腾飞的“亚洲四小龙时代”。迅猛发展的城市、衣着光鲜的人群、灯红酒绿的街巷,让那些与时代脱节的人们倍感抛离。这种脱节产生了撕裂感,撕裂感放大了痛苦,而痛苦也让摇滚音乐的愤怒与控诉显得更有张力。伍佰的拥趸,应声而涨。

后来,喜欢伍佰的人越来越多,不再局限于小镇青年,不再只是出现在街边小巷的店铺里。如同他曾说的,“一首好歌应该让农夫和诗人都愿意唱。”

玩音乐,对于伍佰来说是“在做我们快乐的事。”

浪漫的摇滚诗人

伍佰喜欢在演唱会上说,“各种迹象显示我们是巨大的充电站,来的人都知道我唱的不是情歌,是人生!欢迎来到伍佰的世界!”

音乐之于伍佰“是快乐的事”,但他明白音乐并不是自己生活的全部,也不是最重要的。生活、人生、思考,才是其音乐的价值所在。伍佰的歌词朴素直白,简单有力,情感充沛。李宗盛说,“听伍佰的音乐,认识自己,也认识世界。”

伍佰在早年的采访中说过,“美的地方都是有缺陷的,它必须要有辛苦才有美”,细细看伍佰的歌词就会发现,伍佰之所以能够带给人快乐,恰恰是因为他对于世界上的各种复杂情绪,都有着极强的感知力。

伍佰的词曲创作能力十分出色。写给刘德华的《世界第一等》、张学友《如果这都不算爱》、莫文蔚《坚强的理由》、陈绮贞《被动》等等,都是流传度颇广的音乐。

2005年,“甜心教主”王心凌深陷情感绯闻的困扰,事业进入停滞期,伍佰当时不认识她,只是在电视上看见新闻后为她感到难过,于是写了一首《我会好好的》送给她,这首歌很快就成为了KTV热门曲目。而让张震岳音乐事业逐渐起步飞升的经典歌曲《爱的初体验》的制作人,也是伍佰。

伍佰写给别人的歌,每首都有不同的风格,他自己“资源回收”总能演唱出与原唱不一样的味道。就连写给王心凌的歌,他也能唱出专属于他的独特风味。有人说,王心凌唱的是遗憾后的默默释怀,而伍佰唱的是甩了别人之后的酣畅痛快。

(2021年,王心凌演唱会,伍佰王心凌合唱《我会好好的》)

曾经唱着小众音乐不被主流接受,到现在拥有成千上万的歌迷,伍佰始终清楚自己站上舞台的目的,那就是纯粹地喜欢音乐,大声地唱出来。即使没有鲜花和掌声,他也能抱着一把吉他自娱自乐。

“什么叫艺术,你以为师公(道士)唱的那个歌没有艺术吗?超有艺术的,老外都觉得很厉害,只是我们都没有这样子去看它,都觉得这是个不吉祥、落伍的事情。”伍佰说,身旁的东西不是不好,只是我们选择如何看待罢了。

每个人生而不同,喜欢的东西又怎会一样?对于伍佰而言,身旁很多东西都存在艺术性,我们却时常因为所谓大众或主流的目光,而忽略了事物的本质。到头来,我们究竟是不了解,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

5月,伍佰&China Blue ROCK STAR巡回演唱会在马来西亚举办,因为歌迷的热情合唱,伍佰的演唱会在内地互联网爆火。

那晚,伍佰说,“其实我唱的都是情歌,但后来情歌变成了人生。我在后台也一直思考这个问题,情歌变人生,是你们的问题吗?还是我的问题?”他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喊出那句“欢迎大家来到伍佰的世界。”

出道三十余年,“台客摇滚”、“现场之王”都是外界给伍佰贴上的标签,但如果需要一个更为贴切的形容,或许“浪漫的摇滚诗人”,也是个不错的评价。

浪漫远不是美化所有、赞美所有,而是在现实面前保持恰当的天真,在伤痛面前拥有敏锐的共情,在过于美好的时候记得真实,在特别痛苦的时候留点豪迈。

伍佰的歌,就是如此“无限大”的存在。


作者丨卓依紫,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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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9

标签:华语   台北   台湾   吉他   情歌   演唱会   摇滚   人生   快乐   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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