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多一项选择，外卖平台就显著减少了污染

2023年9月8日，《科学》（Science）杂志刊发了香港大学、北京大学等研究团队的成果，“绿色助推减少一次性餐具使用：来自中国外卖行业的证据”。该论文研究了饿了么外卖平台改动餐具选择用户界面这一绿色助推实践对于一次性餐具(SUC)消费和减少塑料垃圾的影响。

这项针对中国10个主要城市的新研究表明，在外卖应用程序下订单时默认选择“不使用餐具”，并奖励那些选择不使用塑料餐具的顾客，可以显著减少一次性餐具的浪费。

表面上看，一项涉及环保、商业、心理和经济方面的研究结果能登上世界一流期刊，足以表明这项研究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这项研究回答了一个重要问题，也提供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即环保不仅需要绿色助推，也需要线上线下的共同努力。

早在2017年9月，重庆市绿色志愿者联合会以造成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为由，将美团、百度外卖以及饿了么告上法庭。志愿者认为，被告未向用户提供“是否使用一次性餐具”选项，致使系统默认配送一次性餐具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和生态破坏。

这首先是线下的环保聚焦到线上的订餐。作为对绿色志愿者提告的回应，以及面临严峻的环境保护问题和巨大的责任，外卖行业巨头们纷纷作出积极回应。2018年，美团、饿了么分别推出“青山计划”“蓝色星球计划”等环保方案，用户在订餐时，可以选择“无需餐具”，助力环保。除此之外，部分外卖平台鼓励商户用环保纸袋代替塑料袋的外卖包装，以减轻环境压力。

即便当时这些外卖企业作出了回应，也有人怀疑，要解决由外卖衍生而出的污染问题并不容易，仅凭外卖平台方，作用有限，必须通过外卖商户、外卖平台、餐盒生产方以及消费者等多个相关方共同发力，才能让问题得到缓解。

现在，科学研究的结果对这些问题和疑问有了一个初步的回答，只要去做和行动，哪怕是一个环节的努力，都有可能减少塑料污染，改善环境，而且结果显著，意义重大。

根据中外研究团队的研究结果，阿里巴巴的在线订餐平台饿了么（Eleme，类似于Uber Eats和DoorDash）利用绿色推动的概念，在应用程序中进行了调整：1.增加一个弹出窗口，要求顾客在订单中明确选择一次性餐具的数量；2.设置该弹出窗口的默认值为“无餐具”；3.为那些选择不使用餐具的人提供小额的非金钱奖励——一些“蚂蚁森林绿点”。这些绿色积分可以兑换成在中国种植真正的树木。

对2019年至2021年中国10个主要城市197062名随机选择的用户订餐历史的详细客户层面数据进行分析，发现这些绿色助推显著降低了一次性餐具的使用。无餐具订单的比例增加了648%。如果在全中国实施，这样的干预措施每年可以节省超过217.5亿套一次性餐具，减少326万吨塑料垃圾，节省544万棵树，并且不会影响阿里巴巴或个别餐厅的业务业绩或收入。

这个结果是多赢，但是也不只是多赢，而是提供了一个可以借鉴的减少塑料污染的可行措施，尤其是对于人口大国和使用塑料产品较多的国家有借鉴作用。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 (OECD) 2022 年2月的一份报告，2000年至2019 年全球的塑料产量从234万吨增加到4.6亿吨。塑料垃圾的产生量增加了一倍多，2019年达到3.53 亿吨。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数据，塑料占海洋垃圾总量的至少85%。仅在2019年，就有2200万吨塑料被释放到环境中，其中600万吨流入河流、湖泊和海洋。

2020年，全球32%的塑料产自中国；一半以上的塑料来自亚洲。仅中国的产量就占全球产量的1/3 (32%)。中国又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次性餐具的生产国和消费国，2022年有超过7.53亿用户是外卖服务的活跃用户，每天消耗五千多万套未被充分回收或处理的一次性餐具，包括塑料袋、塑料叉子、塑料勺子、木筷子和餐巾。因此，减少一次性餐具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重要使命。而且，中国也设定了到2025年将外卖食品配送中一次性餐具的使用减少30%的目标。

现在看来，线上的订餐平台只要科学设置程序，就可以极大减少一次性餐具的使用，而且还不会减少订餐量和平台及餐馆的收入，这当然是线上和线下共同努力才能完成的。但是，在实施这种举措时，也获得了科学的依据。

饿了么订餐应用程序用户界面的变化体现了行为经济学和社会心理学中的“助推”概念，即改变选择环境(或选择架构)或提供间接信息以影响个人行为和决策的方法。助推的关键特征是它们不限制个人可用的选择，也不改变金钱激励，但是能起到某种推进或促进作用，如环保。而且助推已被用于许多社会领域，从这个理念看，也是线上和线下的行动可以极大减少一次性餐具的使用，从而保护环境。

当然，订餐平台的绿色助推并非完美，也存在不足，有待改进。一是，尽管顾客在点餐时选择了“无需餐具”，但一些商家仍然提供一次性餐具。原因在于，当商家太忙而无法逐一核对订单或担心消费者可能是错选“无需餐具”选项时，会发生这种情况；二是，顾客经常浪费他们的绿色能量，或者无法积累足够的绿色能量来种树；三是，绿色助推的影响在实施后的头几个月最明显，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略有下降，这表明一些顾客后来决定更改默认的“无需餐具”选项。这与以往研究中关于默认选项的衰减效应是一致的。

因此，解决这些问题，线下要下更多的功夫。当然，如果能在国内所有订餐平台，以及在其他国家的订餐平台，如DoorDash和Uber Eats等尝试和推广绿色助推，将大大减少全球塑料垃圾。

张田勘

责编 朱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