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香气

过完中秋的第二天，我踏上从上海飞往南法格拉斯的航程。凌晨的航班，可以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和家人吃完晚饭再出发。小区里金桂飘香，湿润的夜雾使香气愈发“浓清久远”，仿佛无形延长的臂弯，代替家人们陪伴相随。

往年中法两边跑，带学员探索香气世界，业已习惯，并享受随时出发的快意。后来全球疫情暴发，类似的工作之旅被搁置，便有更多时间沉淀自我与原生故土及其连带一切的内生关系。重启后的出发，反倒令人对故地多了些眷恋。

南法金色过亮的阳光，如电影切换镜头般把人迅速拉入另一个时空。这是我曾经迷恋旅行的原因。如果季节对应一些特征性的花卉植物，那么在中国南部有桂花，法国南部尤其是格拉斯山谷温润的微型气候里，应时绽放的则有晚香玉。这是一种从名字里便透出神秘与传说意味的草本植物。格拉斯并非其原产地，而适宜的气候以及出于香水产业驱动而形成的代代相传的种植工艺与传统，使得晚香玉成为格拉斯秋天的独特代表。

晚香玉依穗状绽放的乳白色花朵，玉洁花形下蕴含强有力的香韵，渐近暮色香气释放愈丰厚。清风一阵换凝香扑鼻。和学员们一起穿梭在花田，与植农们交流，鼻尖里香气跃动，牵引脑海中光影忆画。竟被一阵阵熟悉感交叉引动：是桂花的身影。如桂花般貌似娇柔，却香漫力久；如桂花般花沁中带蜜杏感，似将熟的软桃轻渗奶意。当然晚香玉的香气有比桂花更热辣更动物性的部分，却阻不断交叠的相似重影。仿佛又见江南万千百不厌的桂花树。而我，却身在千万公里之外。

我们通常理解的馥郁花香来自其丰富的芳香分子组成。一边为自己的乡愁吃惊，一边想为自己的鼻子证明。相信感觉还是相信感官？我查证了相关分析，这两样貌似毫无关联的花植，在香气组分里却有类似，甚至共同的分子组成。所以，没有无端的乡愁。感觉感官相连。

大自然有如一张神工精妙的多维织物，至美呈现皆来于丝缕相联，有形的，与无形的。可能我们以为的远去，在自然时空的怀抱里，不过是于地球的园林里漫步探寻。寻异，也寻同。

最美实在万物相连，又各有千秋。认识、赞叹世界，从而更好地理解、认识自己。（傅杰妮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