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风物（原创）

楚河并非“楚河汉界”之楚河，其名取楚楚动人之意。风景区位于徐州铜山区彭祖路南，占地113.9公顷，长约5华里。楚河四季皆景，春天百花争妍，夏天绿树成荫，秋天绚丽多姿，冬天芦花如雪。沿着河边走一走，风光旖旎的画面便会映入眼帘。楚河共有三十六景，皆可入画。其间，既有人工雕凿之美，又有自然风光之趣。徜徉其中，恍若置身山林野外，可一洗胸中俗尘，有点超然物外的感觉。我留连于此，己有三年之久。今撷取楚河两岸若干风物，以窥斑见豹。

绿梅

早春时节，在楚河梅园，有颔首微笑的腊梅，有灿若红霞的朱砂梅，还有开怀大笑的红梅。梅花姿态各异，我偏偏钟爱这冰清玉洁的绿梅。那一树树绿梅，远远望去，是耀眼的银白，好像是经冬未消的一树雪花。走近一看，支撑这一树白雪的树干，左弯右曲，呈S型向上伸延。而梅枝作引亢高歌状，仿佛要把憋在心底、憋了一年的话，一下子要抖落出来一样。她做到了。看，那一树晶莹剔透的花儿，不正是她的妙语连珠吗？是的，她口吐莲花，她心花怒放，它笑逐颜开。这些花，一朵挨一朵，挤在枝头，竞相开放。花苞呈厚实的绿色。花儿全开时，花瓣大部分呈淡绿色，而靠近花蕊部分呈深绿色。花为多瓣型。花瓣互相交叠，抱成亲密的一团。花蕊特别茂密，像一缕缕生命线，整整齐齐，丝丝不乱。而蕊丝上的褐黄色小点点，好像高明的画家随意点上去似的。这一点，整朵花儿立刻显得神气活现的，神采飞扬起来了！

迎着光看，绿梅花是透明的，仿佛是装有琼桨玉液的玉盏一样。花儿们闪耀着，亮晶晶，就像缀在天上的明星一样。一阵风来，花瓣如雪如蝶，纷纷而下，正是花瓣雨了。花前月下，是人生的至美境界。这时，你眯起眼晴，任花影轻扬，听百千蜜蜂嗡唱，让梅香轻轻入梦，会不由自主地哼唱出令人神痴心醉的曲子。

杜甫诗云“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置身绿梅树下，无酒可纵，亦想放歌；青春可以作伴，梅花亦可为友。趁大好春光，在绿梅面前自拍一张吧，我举起手机，按下了快门……

芦苇

楚河边的芦苇颇具规模，一排又一排，一段又一段，顽强地生，执着地长，由小到大，由绿变黄，由黄变白，昂首挺立，终年不倒。

春天，芦芽钻破冻土，一齐往上蹿。稍不留神，河边己是绿油油的一片了。再过几天再看，己高过人膝。新生芦苇簇拥着老芦苇，形成新老交替的动人画面。不由让人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那著名诗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就是新陈代谢，即如俗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从生命个体看，谁能阻挡得了岁月在身上的划痕呢？谁能不老呢？谁又能万寿无彊呢？当然，若从生命整体看，生命又是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这芦苇从古到今，代代相传，在生命的长河里，一年更比一年绿，其生命力可谓強矣！你看，那地下的芦根，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在黑暗中埋头苦干，用自己的默默无闻，支撑起地上芦苇的风风光光。芦根，这些看起来乱纷纷的线，是其整个家族的生命之本。植物是不能离开其根本的，否则必死无疑。人亦如此，要学会感恩，不忘根本，方可源远流长。

夏天，是芦苇的疯长期，高过人头的芦苇，随风摇曳，哗哗作响。一眼望不到头的芦苇荡，显得十分神密。苇间水鸟，来回觅食，时而传出清泉般的鸣叫，令人深深为之陶醉。这时，一个词会从你脑海冒出来，这个词就是:幽深。

秋天，芦花齐放，你往苇丛望一望，会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感觉。返回河边，只见芦花腰杆挺得直直的，齐刷刷地立在那儿，仿佛正在等待检阅的仪仗队一样，风一吹，全部“向右看”，动作整齐划一、干净漂亮。

冬天，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在《诗经》中被称为蒹葭的芦苇，在朔风劲吹中，傲然挺立，弯而不倒，斜而后直。这时的芦花银白如雪，仿佛是童颜老人那一头漂亮的白发一样。大雪纷飞之时，芦花伴雪飞舞，冰雪之中，更显得精神抖擞！

芦苇芽可食，叶可用，杆可编席，根可入药，可以说浑身都是宝。那用苇叶包成的粽子，清香四溢，会让你满口生香哩！

河边柳

你是无畏的战士，不管风霜雨雪，都忠诚地守护着堤岸，尽职尽责。你饱经苍桑的脸宠上，那一道道皱纹，凸凹不平，坚硬如铁。你那经过风吹日晒的肤色啊，与你脚下的泥土颜色一般模样。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行。不错的，你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居高岗，你昂首向天歌；处低洼，你胜似闲庭信步；泡水中，你满面春风抚绿波。有时，你的身躯被虫子咬蚀得千疮百孔，一层层皮被磨成粉，变成了象锯末一样的细屑。这一定很疼，是吗？然而，你笑笑，仍默默地立在那儿，似乎在告诉人们:根在大地，头顶蓝天，这点痛算什么？有时，你另一半身躯被劈掉了，只剩下薄薄的一片，有人会认为在此情况下，你难以存活。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你竟从枝头冒出了新叶，用新绿写出了顽强的定义。有时，你被人从根本处锯掉，被人随意当板凳坐，或被人脚踩践踏，你都无怨无悔。那漫长寒冷的冬季，那风雨交加的夜晚，那霜雪威逼的时刻，你都一一熬过。春风一来，你便从磨盘似的树墩旁，斜出一两枝新芽，并用坚定语气说，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没什么了不起！

河边柳，你是坚强的，但也不失温柔。孟春，嫩芽初上，你欣欣然，一副笑的模样。春风里，你且歌且舞，就象满地跑的娃娃一样。仲春，你“碧玉长成一树高”，你活力四射，你明眸善睐，你就是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季春，你“万条垂下绿丝绦”，你风情万种，你仪态万方，你长发纷披，你是优雅的女士。

河边柳，我日日夜夜在你身边散步，你有“回头一笑百媚生”的魅力！白天，你飘拂的长发像微波一样轻漾，任鸟儿在枝头嬉戏歌唱。傍晚，“夕阳伴柳舞，娇羞红脸庞”，你是河边最美的新娘。夜晚，你朦胧得象梦一样，月上柳梢，暖风轻飏，你美得象一首诗。

河边柳，河边柳，你坚强而温柔。

花草间

初夏，楚河畔花草间，是飞虫的天下。飞虫们走走停停，飞上飞下，赶集似的，身影总是匆匆忙忙。大家各忙各的，就像那满天的繁星一样，各行其道，很少互相打扰。它们发出十分微小的声音，必须侧耳仔细倾听，才能听得到。

密蜂工作起来非常专注。瞧，它落到野菊花上了。野菊花大概有成人指甲盖那样大，花盘是凸起的，花盘中间呈绿色，外围则是土黄色。花盘周围排着整整齐齐的白色花瓣。这些白色花瓣在周围绿叶映衬下，显得十分娇嫩。密蜂先在花上嗅了嗅，然后亳不犹豫地将嘴插进了花盘，开始了吮吸。它埋头工作，两只透明的翅膀一动也不动，上面黑色细纹历历在目。两条前腿紧紧抓住花盘，其它几条腿一齐用力，身体呈前倾之势。它带有条纹的尾巴一撅一撅的，就像一头可爱的小猪在拱地一样。它一心一意工作的样子告诉旁观者:工作期间，谢绝打扰！

蝴蝶逐花而舞。舞着舞着，它自己也变成花儿了。蝴蝶是开在空中的花朵，是跳动的花朵，是流动的花朵，是多彩的花朵，是欢快的花朵。玉蝴蝶在白色花瓣上停留片刻，便扑楞一下翅膀翩然而飞，像一片雪花儿在飘。黄蝴蝶像盛开的黄菊，带着黄菊的魂儿舞着。黑蝴蝶像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绅士，它在表演一段独舞后，便邀请一位身着黑裙的蝴蝶小姐跳起了双人舞。它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翻飞跳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动作既娴熟又潇洒，看得人眼花燎乱。正当我看得正起劲时，这对令人羡慕的舞伴往树后一闪，一下子，影儿便不见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飘虫。它打扮得跟个花大姐似的。小而灵活的三对足，快速地爬动着。有时它会作短暂停留，探头探脑的，像一个极小型的乌龟一样，样子滑稽极了。它身上拖着一口小小的锅，锅盖红得发亮，上面点缀着几个飘亮的黑园点。它试探地走着，从野菊的茎上快速向上，眨眼间到了一片叶子上。到了叶子边缘，它向下探了探身，两个像小天线的触须动了动，思考了一下，然后立刻返回。它沿茎而行，敏捷地闪进了一片叶子背面。当它露头时，稍作停留，没等我反映过来，便打开藏在硬壳里的隐形翅膀，扑哧一下（当然这种声音非常微弱）——飞走了，不见其处！

蜻蜓静止时，就像长在小草上的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的。这时，你只要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夹，就能将蜻蜓尾巴抓住。它被抓住后，会拼命地扑楞着翅膀，你一放手，它一下便逃走了。这是小时候常干的趣事，现在

回忆起来心里甜蜜蜜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蜻蜓不动则己，动起来场面十分壮观。一到黄昏，在一片片鸢尾花之间，有无数蜻蜓在翻飞，翅膀在夕阳映照下，不时地闪着亮光。它们追逐打闹，仿佛一群刚下课的小学生一样，又活泼又可爱。逆光而观，这些蜻蜓如群蜂狂舞，只见无数个影儿互相交迭、穿插、重合，就像在上演一台精采的皮影戏一样。

花草间，还有莽撞的黄蜂、灰色的蛾子、勇敢的螳螂、大大小小的蚂炸……它们在各自舞台上演绎自己的故事，享受着花的芬芳、草的清香。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万类竞自由，在和平的前提下，每个生命都有权力追求自己的快乐。花草间的小飞虫们，我祝福你们！

鸟之声

走在楚河沿岸错落有致的羊肠小道上，偶然会有一两声鸟鸣从耳畔滑过。这声音像泉水一样清亮，悦耳，醉人。举目树上，只见枝上那玲珑的鸟儿，正淘醉在自已的歌声里。它小嘴频张，叫两声，换一个动作，跳上又跳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那歌声不是特意唱出的，而是自然哼出的，仿佛音乐家随意甩出的几个音符，让人久久难忘。有时，鸟儿在枝繁叶茂的树上活动，只闻其声，不见其身。在枝叶幌动之间，鸟儿唱起来了，滑如丝绸，如风吹铃。这歌声随阳光一起从树缝间泼洒下来，使人如饮甘霖，如沐春风。在树影斑驳的光影中，闭上眼享受这清泉之音，就像在倾听一群歌者在幕后歌唱。虽然不见其人，但是那诱人的歌声却飘到耳畔，如丝如缕，让人回味无穷。

常走在这河畔林荫小道上，你能听到鸟儿们的——单鸣、对鸣和齐鸣。单鸣，就像一个独唱演员在歌唱。歌唱者表情丰富，像个小精灵，举手投足间，充满着自信。这声音像短笛一样清脆，如琵琶一样响亮，若古琴那般悠长。听，河边芦苇丛中传来了醉人声音:驾驾，驾；嘎嘎嘎；嘟——

对鸣，则是鸟儿两两对唱，一唱一和，此起彼应。仿佛一对青年男女在对唱，你唱上句，我唱下句，然后合声。最妙的是那合声，高高低低，自然流畅，如月光泻地，像清泉抚石，令人迷醉！

齐鸣，则百鸟齐唱，场面蔚为壮观。鸟儿们欢呼雀跃于枝间，在高于地面二十多米的树冠上闪转腾挪，时隐时现。那吱吱喳喳的鸟声此起彼伏，势如潮水，纷纷扬扬，不绝于耳。这是一场自然界的交响乐。仿佛各种乐器悉数登场，时而舒缓，时而高昂，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声音宛如地下温泉，不断向上翻腾，汩汩汩，汩汩汩，一下便淹没了你的双耳。此时，整个大树冠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大音箱，里面播放的天籁之音叫——《鸟之声》。

居于闹市，有鸟之声浇灌心灵，难道不是一种享受吗？

作者 刘峰铭

摄影 刘峰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