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栋痛批男篮“软骨头”“没血性”：赛场是社会的映像

近日，篮球名宿刘玉栋在接受专访时，对男篮场上表现提出了尖锐批评：“他们不肯努力，条件这么好，不肯努力。上去都是软骨头，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展现不出来他的血性一面，就是平时养成习惯了”“这个男人应该去干的，你必须去战斗，你当个男人都缩手缩脚，你不像个男人在战斗”，引发了不少共鸣与讨论。

是不是运动员的收入高了、训练条件好了，反而失去了斗志与锐气？显然，两者不必然相关，也不乏顶级运动员收入更高、训练条件更好，照样斗志昂扬，这种情形甚至更常见。

一种可能的解释是激励机制。如果运动员的水平并不出众，与国际水平比有显著差距，但由于国内球迷的热捧以及在此基础上商业代言就可以得到高收入，那对运动员来说，继续努力的边际收益就很小了，赛场上能交差就行了，何必拼死相搏？反之，如果运动员只有在赛场有出众表现才能拿到高薪，那么他就有很强的动机去努力，把自己的最大潜能发挥出来。

不过，除了激励之外，作为运动员，内驱力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要把一件事做好，仅仅靠名利之类的激励是不够的，你必须觉得做好这件事是有内在意义的，你有强烈的动机去做成它，支撑这一切的是你个人的内在禀赋：你得有旺盛的生命力，有血性、有勇气、有斗志，有荣誉感，有自内而外的场，灵魂强健而放光，一言以蔽之，你得有强大的精神内核。

总之，要做成一件事，方法论或技术路径是第二位的，做成这件事的动机或内驱力才是第一位的。有内驱力，你才不会觉得努力有什么辛苦，才会全身心投入，一步步企近目标。反之，你要是需要外界或外人的强力推动才去做这件事，你的内在动力是不足的，既不会对自己设置高目标，也不会有心思精益求精，只会得过且过。

这种旺盛的生命力或内驱力或勇气，经常被称为“阳刚之气”。整个社会期待男性身上能拥有这些特质，所谓“像个男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勇气或“阳刚之气”只有男人才有，撒切尔夫人与董明珠就是这类女性的典范。其实，无论男女，无论身处哪个时代、哪个国度，一个人要取得成就，个人最重要的特质就是要有勇气。

观赏体育，人们希望从健儿赛场挥洒汗水的拼搏中感受到速度与力量之美，感受到勇气与血性，见证对人类自身极限的挑战与突破。花钱花时间看赛事的人希望得到的是这个。运动员不能提供这个，就是对消费者/支持者的亏欠。应该在这个意义上看待刘玉栋对男篮的批评，说到底刘玉栋当初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一直明白大众从运动员身上期待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说，赛场是社会的映像。大众对勇气或“阳刚之气”有一个长期讨论。讨论针对的现象是：现在的孩子似乎越来越脆弱，男孩越来越缺乏“阳刚之气”。

精神脆弱不是好事。孩子不能承受一点挫折，如何成长为合格的成年人？这导致诸多孩子长大后“幼态延续”，没有成年人应有的精神状态。男孩缺乏“阳刚之气”也不是好事。不能一边觉得男性阴柔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边又希望男性见到不义能挺身而出。也不能一边觉得孩子必须“听话”“乖”，一边又希望他们长大后有强健的精神内核。

大家看到了“消失的课间十分钟”，这诚然是诸多因素造成的，多方都有责任。也不难发现，此举主要考量是杜绝孩子在学校面临的各种风险。这种做法及其教育观是非常成问题的，孩子课间不能下楼、不能去操场，大多数时间困在教室里，这与孩子爱自由、爱玩耍的天性是相违背的，怎么可能让孩子在精神上健壮、鲁棒与反脆弱？

还有，常见的计班级集体分，导致孩子对孩子监督、打分，一个孩子犯不大的事儿扣班级集体分，搞集体连坐与陪绑，制造师生、孩子与孩子之间的对立。稍微有些个性的孩子会受到各种规训、压力与“打磨”。教育是为了把孩子的天赋最大地发挥出来，把好的精神品质与价值观激发出来，而不是一味规训与培养服从，令其精神脆弱萎靡。

读一读龚自珍《病梅馆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梅以疏为美，密则无态”，这是病态的审美观。“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这是基于病态审美观的病态做法。不要把我们的孩子养成病梅。“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

总之，赛场有问题，但恐怕不仅仅是赛场的问题；运动员有问题，但恐怕不仅仅是运动员的问题，其所折射的社会问题，更值得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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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斌

责编 辛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