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科大刘晓春：建议将热搜榜恶意导流作为网暴治理关键

10月12日，南都数字经济治理论坛第12期：“如何拉开我们与网暴的距离”在京举办。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互联网法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晓春在会上表示，应当明确网络暴力概念和标准认定，关注“微网暴”现象。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互联网法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晓春发言。莫倩如摄。

她结合对互联网平台治理网暴的测评和研究观察，还特别谈到：平台在网络内容治理中需承担主体责任，但并非无限责任。基于网络暴力界定难、成因复杂等特点，应赋予平台一定的试错容错空间。

此外，在网暴治理中还需重视一些容易将事件放大的关键节点。刘晓春举例称，譬如传统媒体的不实报道，自媒体、大V的“带节奏”，平台导流、推上热搜榜等，这些环节的推波助澜，往往会将网暴进一步放大，应成为网暴治理的关键节点与关键抓手。

网暴界定存6大难点，还需关注“微网暴”现象

在刘晓春看来，目前处置网暴问题的难点在于网暴定义与边界不清晰。她指出，网暴界定与识别存在六大难点，包括部分网暴的违法特征并不明显，难以从数量和比例角度给出清晰定义，与舆论监督、合理批评难以区分等。

值得一提的是，当前引发社会舆论关注的网暴事件，多具有微暴力或准暴力行为的特点。刘晓春表示，“这些言论也许并没有明显攻击性、侮辱性的特点，单独拎出来一条也的确在正常舆论范围，比如冷嘲热讽和道德批判，这些言论很难被界定为侮辱，但是大量类似言论聚集形成聚众效应，会对当事人带来极大的心理伤害。”

她也指出，需要注意的是，目前这种微暴力的行为在法律上没有明确的界定。

“考虑到不同情境、不同人群对语言的主观感受与接受程度不同，在界定什么是网暴时，受网暴潜在受害人本身的感知也十分重要。”刘晓春表示，由当事人自己通过平台的一键防网暴等功能来进行控制和防治，这点需要进一步的宣传落实。

平台在网络内容治理中承担主体责任，但也需容错空间

在会上，刘晓春分享了今年7月份其团队发布的一份《互联网平台网络暴力治理机制构建与测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经测评发现，我国头部互联网平台对平台责任有承担意识，大型平台的网络暴力治理举措已经覆盖了前端服务、后端技术、秩序生成与维持、未成年人保护等，部分治理措施的技术应用和治理实效达到了与国际相当水准。从治理措施角度来看，各头部平台网络暴力治理措施的同质化程度较高，但并未完整覆盖网络暴力治理的所有环节。

刘晓春在会上还分享了一段自己的真实经历。她曾在社交平台发过一条反网暴的倡议，但这条反网暴的视频发出后，她注意到，收到的众多反对评论中，不乏情绪化表达的内容。后来得知，她所看到的言论并非全部，一些更有侮辱性、攻击性的词汇的言论已被平台拦截。

刘晓春介绍，应对网暴，平台一般会采取提前审查的方式，屏蔽掉一波攻击言论。在规模扩大期，平台也会通过降流的方式，识别出一部分言论之后作出限制，包括对一些被投诉的号进行处置等。后续还会进行相应谣言治理和辟谣，对当事人给予心理安抚等。

在调研中，让刘晓春印象特别深的是：实践中大部分网络暴力事件，大多持续2-7天的时间。因此，如何在短期之内迅速给当事人提供一个自我救助的方式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在平台责任方面，刘晓春认为，平台在网络内容治理中需承担主体责任，但并非无限责任。

“在网络暴力事件处置中，不宜唯结果论，应综合考察平台是否已经采取合理的措施、建立有效的防范治理和拦截保护机制，评估平台是否已经履行主体责任。”刘晓春说，基于网络暴力界定难、成因复杂等特点，应赋予平台一定的试错容错空间。在充分保障用户权益和网络空间信息内容生态秩序的基础上，最大限度保护互联网经济的活力和创造力。

建议将平台恶意导流、推热搜作为网暴治理关键节点

结合调查研究情况，刘晓春还特别谈到，在网暴事件中，也存在个别媒体、自媒体、社交媒体在未核实基本事实的情况下，直接将事件前因后果强行关联，导致了网暴。“包括社交平台上的‘热搜榜’，可能有些事情不足以遭致网暴、或者并未遭遇网暴，但一上了热搜，有了流量，就催生了网暴的现象。”刘晓春认为，这不仅混淆了事实、消费了公众情绪和流量，还加大了网暴治理的难度和成本。

鉴于此，刘晓春建议在网暴治理中还需重视一些容易将事件放大的关键节点。譬如传统媒体的不实报道，自媒体、大V的“带节奏”，推上热搜榜、平台导流等，这些环节的推波助澜，往往会将催生网暴或将网暴进一步放大，应将此作为网暴治理的关键节点与关键抓手，在必要情况下也应考虑追究相关平台、媒体、自媒体的法律责任。

对网络暴力的综合治理，刘晓春也建议，政府部门、平台企业、媒体机构、社会公众等各方主体共同参与，准确界定多方主体角色，努力以合理社会成本实现最佳防治效果。政府部门在网络暴力治理中承担依法监管责任；互联网平台居于网络暴力防范治理第一线，承担直接治理的主体责任；传统媒体和自媒体是治理网暴不可或缺的一环，应当遵循媒体伦理、承担媒介责任;网民应遵守法律法规、平台规则等，提升媒介素养，积极参与网暴治理。

采写：南都记者王玮 发自北京

摄影：南都记者莫倩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