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椒在中国的流行史

胡椒被誉为香料之王，是热带常绿木质攀援藤本植物，原产于印度西南海岸喀拉拉邦一带。在汉、晋时期，胡椒经波斯商人通过陆上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因波斯商人垄断，胡椒被称为“金丸使者”，价格昂贵、等价黄金，成为地位与财富的象征。进入明朝，特别是郑和下西洋后，胡椒沿海上丝绸之路大量进入中国，逐渐从宫廷普及到民间、从药材演变为食谱，与油、盐、酱、醋一起铸就舌尖上的中国美味。

（一）

中国古代习惯于对移植于外国的植物名称前加“胡”字。在中国典籍中，《后汉书》对胡椒进行了记载：“天竺国……有香、石蜜、胡椒、姜、黑盐”。《酉阳杂俎》中，更是将胡椒的产地具体到“出摩伽陀国，呼为昧履支”。

胡椒被引入中国后，最早被宫廷、门阀贵族用于肉食上的调味，以去除牛羊肉的腥膻之气，时人称赞“香美异常”。但直到明以前，胡椒因价格昂贵，仅限于宫廷与权贵等少数人使用。胡椒引入中土后主要作为药物为人所识，广泛用于消痰、下气、补虚。

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留下胡椒药用的最早记载：“孙真人治霍乱，以胡椒三四十粒，以饮吞之。”苏恭在《新修本草》中提到胡椒“味辛，大温，无毒。主下气，温中，去痰，除脏腑中风冷”。李珣在《海药本草》中对胡椒药物属性进行了进一步分析，指出胡椒“去胃口气虚冷，宿食不消，霍乱气逆，心腹卒痛，冷气上冲，和气。不宜多服，损肺。一云向阴者澄茄，向阳者胡椒也”。与胡椒有关的药方有“胡椒丸，专治疗咳上气胸满，时复呕沫方”，“胡椒理中丸：疗咳嗽逆气，不能饮食，短气方”。

《新唐书·元载传》记载：“籍其家，钟乳五百两，诏分赐中书、门下台省官，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称是。”权臣元载如此大量屯积胡椒，可见当时胡椒之稀贵。后人形容元载利令智昏：“惟愚生贪，贪转生愚”。“胡椒八百斛”在苏轼等文人笔下，成为抨击权贵骄奢淫逸的典故。

（二）

北宋时期，胡椒贸易扩大，东南亚各国使节来中国时，经常以胡椒作为贡品。马可·波罗在游记中引述官员的话：“（杭州）市内每日胡椒用量多达43车，每车重223磅。”一艘中国式帆船可装载多达“五六千篓胡椒”。

宋、元时期，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胡椒等价金银，马可·波罗通过对胡椒的描述，充分展示中国的富足。

在16世纪前，胡椒常被用作借贷和纳税。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被英国打败后，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于1589年及1591年，两次用储藏的胡椒来偿还债务。

胡椒在当时是硬通货，可以购买土地。1697年，英王威廉三世颁发给纽约市三一教堂特许状，要求教区委员会每年向国王交一粒胡椒为租金。279年后，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纽约大教堂里举行的仪式上郑重地接受了279粒胡椒，以此来象征美国偿还了英王威廉三世以来所欠英国279年的租金。

明初为了解决宝钞信用不足、防范通货膨胀，开启了以胡椒等香料取代宝钞发行俸禄，防范、挽救钞法危机的办法。永乐十三年，明朝对营造北京督工群臣论功行赏，分别赏赐宝钞、胡椒、苏木。永乐十八年，以胡椒折偿在京各卫军士该赏布匹的办法，绢一匹折苏木一斤六两，胡椒四两；布一匹折苏木一斤，胡椒三两。永乐二十二年，“在京各卫军士该赏布三匹、棉花一斤半者，与绢二匹，胡椒一斤……南京卫所军士，该三匹者内二匹折绢一匹，一匹折胡椒一斤”，“令在京文武官折俸钞俱给胡椒苏木，胡椒每斤准钞一十六贯，苏木每斤八贯。在京各衙门吏其折色钞亦照文武官吏例给胡椒苏木”。

邱浚在《大学衍义补》中评价：“今朝廷每岁恒以蕃夷所贡椒木，折支京官常俸。夫然，不扰中国之民，而得外邦之助……其视前代算间架，经总制钱之类滥取于民者，岂不犹贤乎哉？”

严从简在《殊域周咨录》中评价：“自永乐改元，遣使四出，招谕海番，贡献毕至，奇货重宝，前代所希，充溢库市。贫民承令博买，或多致富，而国用亦羡裕矣。”

（三）

15世纪初，郑和航行到非洲东岸，顺路开辟了至印度西南岸购买胡椒的最短路线。15—16世纪，中国在东南亚收购的胡椒年达5万包（250万斤），等于17世纪上半期胡椒从东方输入欧洲的总数。

郑和下西洋，进一步开拓了中国与亚非各国间的贸易关系。中国对胡椒的大量需求，导致了爪哇和苏门答腊胡椒种植的增加，刺激了经济的发展，促进了市场的扩大与交换关系的发展。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胡椒也由珍品逐渐变为平常百姓都能用的日常用品。“时乡人宴会，多末胡椒置羹胾中，以为敬同坐者”。既往专为统治者所享用和垄断的胡椒，逐渐被与平民百姓相关联，“往日多载奇珍，今系日用杂物，今昔殊异”，“遍中国食品，为日用之物也”。

胡椒渗透到饮食的方方面面。明代饮食类著作如《遵生八笺》《竹屿山房杂部》《易牙遗意》等多有利用胡椒烹饪的记载。

胡椒从海路进入西方，比中国晚了近1个世纪。1498年，达伽马抵达古里。开创了胡椒首次直接经由纯海路自印度输入欧洲的历史。东方与西方，因胡椒在古里交汇，共同见证了大航海时代在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