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箴言,一曲挽歌(亚洲以色列 - 下 )

箴言之二:叶子落了,才想起枝头上的花。

叶子落了,才想起枝头上的花,可是明年春天,你却不在了。
———海因里希•海涅

海涅,德国著名的抒情诗人和作家,出生在莱茵河畔的杜塞尔多夫,被称为“德国古典文学的最后一位代表”,犹太人。

位于著名海港城市海法附近的阿卡古城,历史上先后被埃及人、罗马人、波斯人和阿拉伯人统治,虽然1948年之后被联合国决议划入以色列的国境内,但阿卡仍然是一座以穆斯林为主体人口的海港小城。

由于阿卡古城的地理位置正处在地中海之滨,距离基督教的圣城耶路撒冷不过一百多公里,所以那些响应教皇号召,立誓夺回圣城的十字军们,乘船而来,一般都是在阿卡登陆,然后便是据城而守,与穆斯林年复一年的血战拉锯。

如今残存的阿卡古城遗迹是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土耳其人建造和维护的,拥有较为完好的城堡、寺庙、商栈、驿站、酒窖、土耳其浴室、公共厕所等建筑,而城市中的十字军遗址可以追溯到1104到1291年,那时号称“狮心王”的理查一世也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队伍中,他率军重创萨拉丁的马穆鲁克大军,一举从穆斯林手中夺回了阿卡,打通了通往耶路撒冷的道路。

2001年5月21日,阿卡古城正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这也是以色列的第一处世界文化遗产。这着实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穆斯林和基督教争了一千年的地方,如今被犹太人建成了景点,申请了遗产,然后面向全世界游客开放卖票。

阿卡古城幽暗逼仄的坑道里穿行,触摸凹凸冰凉的墙壁,不知不觉便豁然开朗,不知不觉又路转峰回,站在历史的遗迹里回望历史,难免心有戚戚焉。

同样是海法海边的卡梅尔山上,有一座举世闻名的巴哈伊阶梯花园,这里是巴哈伊教先知巴孛的安息之所,中国游客习惯把这里叫作“海法空中花园”,乍一听就像“巴比伦空中花园”那般既高又大且上。自从1891年巴哈欧拉选择这里作为先知巴孛的长眠之地之后,巴哈伊阶梯花园的建造工程断断续续达百余年之久,直到2001年才向信徒和游客开放,进而迅速成为以色列著名的朝圣之地和旅游胜地。

说到巴哈伊教这个仅有一百多年的近代宗教,发源于十九世纪的伊朗,脱胎于伊斯兰教的什叶派,情况有点儿类似基督教脱胎于古老的犹太教。巴哈伊教宣扬“上帝唯一”,“宗教统一”和“人类一体”,即上帝是唯一的真神,各个宗教信奉的先知, 比如 摩西、耶稣、穆罕默德、佛陀,其实都是同一个上帝的不同显示,人类应抛弃偏见,回归本性,团结互爱,人类大同。嗯,你们猜对了,那个唱歌的方大同就是巴哈伊教的信徒,还有那个天天鼓吹房价不会跌一直涨涨涨的潘石屹也是。

美国伊利诺伊州的灵曦堂、澳大利亚悉尼的巴哈伊教堂和印度新德里的灵曦堂,都是著名的巴哈伊寺庙,当然印度的巴哈伊灵曦堂还有一个被中国游客熟知的名字,莲花寺。

站在巴哈伊阶梯花园19层梯田的顶层平台,凭栏眺望碧蓝无澜的地中海,看绿草茵茵、椰树摇曳,再看海港城市在眼底温柔的铺展开来,直到视野的尽头。一边是海水,一边是城市,上面是蓝天,下面是尘世,中间尽是微醺的风,令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沿着地中海的海岸线,从北边的海法来到中部的特拉维夫近郊,雅法老城。这里有着与海法一样的椰树飘香和碧海蓝天,却有完全不一样的老城,这是一座从头到脚从山到海都文艺范儿十足的老城,简直让我这个正在与油腻作斗争的文艺老男人欲罢不能,在这里走走停停,听听看看,吃吃喝喝,一口气歇上个三四五六七八日,都是极好的。

在雅法老城的碧海金沙、绿树红花和青砖黄墙之中,隐藏着一片曲折幽静的街巷,按照十二星座划分不同街巷的名字,想要一口气把一打星座都找齐,实在是一件考验耐力和运气的事情,而在这些小街小巷里,又隐藏着许许多多小画廊、咖啡馆、手工艺精品店,往往都是门户半掩,藤蔓萦绕,窗台上摆着盆栽小花,娇弱的花朵随风轻轻摇动,仿佛在述说一段伴着花香的温柔故事。

走在十二星座小街里,每当不经意转过一个街角,就要抬头分辨墙上挂着的蓝色陶瓷街牌,看看这地儿做主的究竟是哪一个星座大大,有些星座比如双鱼那是一整条大街,双鱼1号,双鱼2号, 巴拉巴拉直到双鱼N号,而有些星座比如天蝎,就只是一个偏僻的拐角而已(天蝎座黄金圣斗士米罗先生,强行插入旁白,喂喂我不要面子的啊,快来吃我一记猩红毒针)。

在雅法老城里,可以明显感受到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和谐共存,三个在外面互相不对付的宗教派别,在雅法却能够无缝连接在一起,这边还是头戴大黑礼帽身穿黑呢大衣留着小辫的传统犹太人匆匆而过,那边又来了一群穆斯林小姑娘,在清真寺门口的水池洗手洗脸,在天黑前完成比课后作业更重要的礼拜。这里不像耶路撒冷,明明住在一个城市里,可是犹太人、基督徒、穆斯林和亚美尼亚人却泾渭分明,各自守着各自的地盘,充满警惕又互相排斥。在雅法老城也看不到耶路撒冷那么多荷枪实弹的男兵和女兵,到处都是一派海滨度假胜地的模样,如果不知道自己身处天天上新闻联播的以色列,恍惚会有一种来到南欧小城的错觉。

在雅法老城还可以找到许多明显就是拿破仑本尊模样的雕塑,带着标志的二角帽,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做出饭店跑堂招呼贵客“您老这边请”的动作。为什么雅法会有这么多恶毒调侃拿破仑的雕塑呢?那是因为拿破仑先生在战场上只有两次失败,最有名的一次当然是滑铁卢,直接导致了他去做了一位孤独的岛民,而另一次惨败就是他征伐雅法无功而返,威风赫赫而来,杀人放火一大圈,最后却输阵又输人,过了两百多年,还要被雅法人民肆意嘲笑,做一个华丽丽的路标,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陛下真是太难了。

作为相对保守的国家,以色列的海滩远不如巴西、澳洲或是东南亚的海滩那般活色生香,但是作为地中海东岸和南岸一堆阿拉伯国家中为数不多的非穆斯林地区,这里的海滩总算在风光旖旎的风景之外,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儿度假的意思。

挑个临海的咖啡馆坐下,点一杯双倍冷萃,吹吹风,看看夕阳,即使只是一个过客,也要努力做出雅法老乡应该有的派头。

萨法德 小镇自从被CNN评为世界十大最美小镇之一后,这座极端保守的犹太小镇立刻就变得热闹甚至喧嚣起来,看来也不是只有中国人民才喜欢这种按图索骥的凑热闹,世界大同,其实大家伙儿都差不多。

以色列本地人听说我们要去萨法德,第一反应就是去哪里干什么,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而我的第一反应则是,嗯难道那里不好看吗,不是十大最美小镇吗?然后本地人就会说,哦那好吧,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于是,我几乎是无可避免地对萨法德小镇之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萨法德那一天,正赶上周四下午的车流高峰,犹太人每周逢星期五和星期六休息,因为从周五日落开始一直到次日周六日落是犹太人的安息日,重要性不言而喻,上帝选民与上帝的沟通,那是绝对不能被任何工作耽误的,而至于基督教的礼拜日,高傲的犹太人表示“雨女无瓜”,该上班还是要去上班的。所以,犹太人的周四晚高峰就显得尤其恐怖,车多路窄,在特拉维夫通往萨法德的公路上,挤满了回小镇家里过周末的上班族,历经四个小时的车程,当我终于赶到萨法德小镇时,已是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走在萨法德的街巷里,与那些戴着黑色礼帽穿着黑呢大衣留着小辫子的犹太人擦肩而过,或者与他们相向而行,望着这些历经几十个世纪的时光都未能改变的传统,只感觉到了一份沉甸甸的厚重,那是历史,也是信仰。这个世界上,每个民族都有各自的特质,不论是好是坏,不论是进步还是桎梏,总之都已深深融入了每个民族的血脉和根骨,无法分割,无法舍弃。作为一位猛然闯入的外人,少说多看,用心体会,无需多言。



箴言之三:我触及什么,什么就破碎。

我触及什么,什么就破碎。服丧之年已经过去,鸟儿翅膀耷拉下垂。月亮裸露在清冷的夜里,杏和橄榄树早已透熟。岁月的善举。
——弗兰兹•
卡夫

弗兰兹•卡夫卡,奥匈帝国作家,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先驱,代表作《审判》、《城堡》、《变形记》,犹太人。

1948年以色列建国之后,在上帝恩赐的“迦南美地”住了上千年的巴勒斯坦人就被迫把流着牛奶和蜂蜜的好地盘让了出去,一直退过了约旦河,到放羊都嫌草太少的地方吃土去了。

巴勒斯坦人和所有阿拉伯人当然对于以色列到自己碗里来抢食都不满意,而且还是装肉最多那一个碗,所以在以色列建国的第二天就爆发了第一次中东战争,接下来还有第二三四五次中东战争,结果22个阿拉伯国家加在一起还是被以色列打得满地找牙。每打一次,以色列的地盘就会更大一些。最后大家一合计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人家犹太人该统一中东了,所以1982年第五次中东战争结束后,中东大面儿上保持了几十年的太平局面,但局部里的巴以冲突却长期霸占了新闻联播海外新闻的主要版面。

当然,所谓巴以冲突,实际上就是以色列没事儿就霸凌巴勒斯坦同学一顿,而巴勒斯坦唯一的抵抗就是告老师,可惜国际上最牛逼的教导主任却是以色列的爸爸,或者以色列是教导主任的爸爸,正反都成立,所以巴勒斯坦注定求告无门,打又打不过,只能蜷起来做一个哀怨的小受。

为了防止已经被欺负到心理变态的同学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动,以色列又很贴心地修了一堵墙把巴勒斯坦人围了起来,这就是常年在新闻里反复出现的“隔离墙”。

按理说,即使是被以色列按在地上摩擦了几十年,伯利恒也应该妥妥就是巴勒斯坦的固有地盘,可修好700公里的隔离墙后,伯利恒的进出通道就被以色列完全控制。这就有点儿像我进出自己的家,大门却被不友好的邻居占去了,窗口全部封死,出来进去还得查我是不是良民,对邻居有没有敌意,有没有对着邻居家吐过口水,骂过脏话,画过小圈圈,说实话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伯利恒这一侧的隔离墙旁边,我像一只受惊的羊驼,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举着相机前前后后按动快门,瞎拍一气,然后迅速躲回车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窥视周围有没有戴着头巾的恐怖分子上来挟持我,我到底是该反抗一下呢,还是该乖乖束手就擒?

隔离墙一侧就是一条拥挤的公路,路上都是私家车、出租车、送货车,车来车往,拥挤不动,有被堵住了动不了拼命按喇叭的,有剐蹭了下来骂架的,有带着上学的孩子在车流缝隙中穿梭的,活脱脱就是一副国内十八线城市的早高峰景象,反正完全没有想象中那副剑拔弩张和硝烟弥漫的感觉,我应该是新闻联播看多了,以后要换B站多看看,调剂一下。

川普作为雄霸天下的大统领,多次出现在隔离墙上也说的过去,只是川普脸上画这么多“拆”字,到底是哪位仁兄的作品,就不怕大统领发飙发推特骂你吗?

特拉维夫拉宾广场,就位于这位以色列前总理当年遇刺现场的旁边。1995年11月4日,周六,正逢犹太人的安息日,拉宾刚刚做完一次和平演讲,就被一位极/端分子开枪刺杀,这位叫作伊贾尔的法律系学生指控拉宾与阿拉法特主导签署的《 奥斯陆 协议》背叛了犹太圣经,出卖了以色列人民。

拉宾出生在耶路撒冷,原本是一位坚定的犹太复/国主/义者,戎马半生,在铁与火的战场上捍卫了以色列和犹太民族的尊严。到了晚年之后,他认识到以色列无法永远生活在周边阿拉伯国家仇视的目光中,一旦以色列衰弱,或是阿拉伯国家崛起,迎接双方的必然是惨烈的战争。为了给犹太民族赢得更大的生存空间,拉宾才坚持与巴勒斯坦洽谈和平协议,甚至还做出了一些必要的让步,这就让某些极/端分子心怀不满,认为拉宾是犹太人的叛/徒,必须“按照上帝旨意”将他清除。

拉宾不仅主导了与巴勒斯坦和平谈判,还在1994年与约旦达成了和平协议,结束了两国持续50年的战争状态。作为一位来自中国的旅行爱好者,我必须要对拉宾致以崇高的敬意,正因为他的努力,我们才能够实现从以色列约旦的跨境旅游,佩特拉古城、瓦伦迪沙漠、死海红海,才不是旅行杂志上遥不可及的目的地。

拉宾死后,以色列将他的遇难日确定为国家纪念日,国王广场也改名为拉宾广场。

对于一个已经远离战争几十年的中国人来说,就算看再多战争大片儿,也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萦绕在犹太人和阿拉伯人身边的战争危机是一种怎样的阴霾,也无法理解拉宾在那种危难局势下求索和平的勇气,所以只能再次对他致以敬意,如是而已。

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特拉维夫已发展成为一座位于地中海之滨的高度发达的现代化城市,行走在特拉维夫的商业中心CBD,一派安定繁荣的景象,很难想象就在一百多公里之外的不远地方,就是剑拔弩张的戈兰高地,就是以色列和一干阿拉伯国家武力对峙的前线地带。



挽歌何堪:遥远的弥赛亚。

大卫王是犹太人公认的最伟大君主,生于伯利恒(怎么牛掰人物都生在这里),任内横扫六合,统一以色列王国,定都耶路撒冷,被尊为“大卫王”。诸位观众熟悉的米开朗基罗的著名雕塑大卫,那个不穿衣服的美男子,就是我们本章的主角“大卫王”。

大卫王死后安葬在耶路撒冷,墓地距离耶稣和门徒最后晚餐的马可楼不远。对于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两千年之久的犹太人来说,匍匐在大卫王墓前,轻轻抚摸着大卫的棺椁,失声痛哭,心中的英雄喃喃低语,是抒发心中哀伤的方式。

话说基督教有教堂,穆斯林有清真寺,佛教徒有寺庙,唯独犹太人没有通过建造寺庙或教堂的方式将自己对上帝的信仰具象化,即使以色列复国后也没有修建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犹太教堂,这跟犹太人数千年来流落异乡、寄人篱下、居无定所的遭遇有关,而这种全民族整体性的苦难遭遇又培养了犹太人敏感、伤感和孤傲的性格,使得大卫王墓和等下要说的马萨达古城、哭墙等等这些记录惨痛历史的残遗成为了犹太人的心灵家园。

马萨达古城也是犹太人心中的圣地,它位于犹地亚沙漠和死海交界处的一座岩石山顶,通往山顶的道路狭窄崎岖,易守难攻。公元1世纪,当耶路撒冷罗马 人攻陷后,不到一千名犹太人退守马萨达城堡,并在一万多罗马士兵的包围下据守了整整三年。罗马人久攻不下,损失惨重,竟然发动民夫在马萨达城堡旁边堆了一座400米高的土山,当山顶最终失守后,仅剩的967名犹太人集体自杀。由于犹太教的教义是禁止自杀的,所以只能选择60名精锐战士杀死剩余907人,然后再选10人杀死其他50人,最后再抽签决定由谁留到最后杀死另外9个同伴。

可以想象,当最后一名犹太人战士提着带血的长剑,身边围绕的都是数年来朝夕相处的战友的尸体,耳边遥遥传来罗马人的战鼓声,死海就在山下静静躺着,反射着耀眼的日光,沙漠的风吹动残破的战旗。他跪在血泊里,虔诚的祈祷,请求神的原谅,然后毅然倒转剑头,刺向咽喉。

马萨达之战后,犹太人被迫背井离乡,散落各地,开始了近两千年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如今的马萨达城堡,是以色列著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仅仅我来马萨达这一日,就有乌泱乌泱的以色列中小学生和入伍新兵来这里接受爱国教育。“马萨达永不陷落”,这是以色列人复国后,用两千年的悲怆呐喊而出的心声,真是令我一个外国友人都感到莫名震撼。

在众多真情流露乃至失声痛哭的犹太人中间,我们零星几个东方面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为了不碍眼,我选择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凭栏四顾,默默欣赏马萨达周围的风景,这里有金沙碧海,这里有旷野深处吹来的风,这里有孑然而立的马萨达,这里有苍凉悲悯的历史尘埃。

在几尽残垣断壁的马萨达山顶,遥望山下不远处的死海,可以清晰看出,死海被沙漠分成了南北两部分,随着约旦河沿岸用水量剧增和过渡开发,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死海将会如同罗布泊一样,成为历史书上的记忆,这将是我们这一代看着死海漂浮教科书长大之人的巨大遗憾。所以,如果有机会,还是趁早来以色列看看这座世界闻名的死海吧。

从马萨达城堡下山,在山下找了一家基布兹吃食堂。所谓基布兹,就有点儿类似中国那个时候的人民公/社,大家一块儿劳动,劳动所得由大家共同分配,唯一不同的是,人民公/社是由政/府主导推动的,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得参加,还没有退出机制,干多干少一个样,劳动效率确实成问题,而基布兹是世界各地信奉人类大同的人自发集中到一起的社团组织,首先主动性上不会有问题,而且基布兹还不限制退出,不想干了或者觉得心气不顺了,随时走人就是,等着替补的人一点儿都不少,所以劳动效率也大致上只能够得到保障的。

入夜后,才匆匆赶到耶路撒冷老城内的哭墙。对于大部分游客来说,这里应该是整个以色列最著名的打卡地点了,而对于有心事的人来说,这里也是与神明、与天地、与自己沟通的最好场所。毕竟与其他动物相比,人类是一个非常讲究形式主义的物种,就像《花样年华》里周暮云专门要把自己的感情埋藏进吴哥窟的树洞里,话说暹粒的此树洞就比香港的彼树洞更伤感一些吗?了解植物学的人都知道那也未必,可人家就是要专程去一趟吴哥窟,因为这样才显得仪式感十足。以此类推,我不远万里非得赶来哭墙哭上一哭,这么牛掰的仪式感,应该足以说明前段时间我的生活实在是糟糕得有点儿过份了吧。

哭墙,准确的说应该是西墙,原是犹太第二圣殿的西侧外墙。公元70年,犹太人的第二圣殿被罗马人焚毁后,仅留下这一截西墙,如今已是犹太人心目中最重要也最神圣的心灵寄托,绝不容许任何玷污。

如今在第二圣殿的遗址上,建起了伊斯兰教奥玛清真寺,在老城对面的橄榄山上眺望耶路撒冷时,最鲜艳的标志就是奥玛清真寺的大金顶了。这对于犹太人来说,又是心中一道无法弥合的伤痕。

犹太人的第一圣殿毁于巴比伦,第二圣殿毁于罗马帝国皇帝提图斯,时间过去了两千年,第三圣殿的建造仍然遥遥无期,犹太人聚集在哭墙外露天祈祷的情形恐怕还要持续很长很长时间。

随着安息日的夜幕渐渐深沉,游客们都陆续散去,可犹太人的祈祷却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数以百计头戴黑色礼帽身穿黑呢大衣脚踩黑色皮鞋的传统犹太人,要么手持犹太圣经,要么近距离面对着哭墙,身体快速地前后摇摆,嘴里念念有词,据说这种祈祷方式会让他们与上帝更快靠近。

犹太人的祈祷动作,从未见过这个场面的游客,乍一看甚至会觉得有点儿搞笑,但只要认真观察一小会儿,就会从中感受到浓厚的宗教力量,不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面带稚气的孩童,亦或是面色憔悴的朝圣者,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仰和虔诚,令人动容。如果连这个诞生过爱因斯坦、冯•卡门、奥本海默的民族都如此信仰上帝,那么无所不能的上帝究竟是否真的存在,究竟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许多人完成祈祷后,会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小纸条上,然后塞进哭墙的墙缝里。

又挑了一个旭日初升的清晨,从耶路撒冷最华丽的大马士革门进入老城,此时的老城还完全属于原住民,几乎没有游客,在穆斯林、犹太人、亚美尼亚人和持枪以色列兵哥兵姐的注视下,我一边在老城如盘结蛛网一般的街巷中乱窜,一边十分有礼貌地对每一个遇见的人点头微笑,用中文说你好,竟然有七成以上得到了中文“你好”的回应,虽然发音不标准,但足以感受到对方的善意,这让我有些惊喜。

耶路撒冷老城里绕来绕去,从黎明一直走到清晨,最后过了三五道针对中国人很随意的安检,我又来到哭墙脚下,此时的朝阳正从西墙那边探出头来,光芒瞬间就覆盖了整个露天的祈祷场所。不论哪个时间段,哭墙下都有许多传统的犹太人在虔诚祈祷,拉比带领大家朗诵经文的声音飘飘荡荡,隔着老远都可以听到,而对于我们这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来说,听闻此情此景,留在心中的感受又不尽相同。

虽然说近两千年犹太人的历史就是一段颠沛流离的历史,而且犹太人寄生在各国也不大受待见,时不时被迫害被歧视一下也是常态,但是,如同纳粹德国在二战期间那样呈制度化、区域化和集中化地对犹太人实施灭绝,毫无疑问还是彻底突破了人性底线,800多万手无寸铁的犹太人死于纳粹及其帮凶的屠/杀,成为犹太民族心头永远无法磨平的一道伤痕。

我曾经去过位于柏林市中心勃兰登堡门不远的被害犹太人纪念碑,那里是德国人作为大屠/杀加害方做出的忏悔和愧疚,而如今到了大屠/杀受害方一遍的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其中的内容更是赤裸裸地曝光了那一段疯狂、血腥、恐怖、苦难和变态的历史,仅仅只是一些图片、文字、实物和视频而已,就已经让观众的心情变得极度抑郁,不需要过多口号式的宣传,受害人的控诉已是杜鹃啼血,让人不忍再听。

纪念馆外有一条义人大道,大道两侧种植了许多树木,每棵树下都有一个名牌,而每个名牌上面都记载着一位当年在纳粹恐怖之下还愿意伸手援助犹太人的国际义人的名字,很容易就在最前头的一棵树下找到了奥斯卡•辛德勒的名字,这位德国间谍和纳粹党员原本只是想钻个漏洞,雇佣一帮几乎不需要工钱的犹太人来给自己卖命,哪知最后良心大发现,几乎倾尽所有去集中营里赎人,保全了1200名犹太人,这几乎占了波兰存活犹太人的30%。

中国也有一位以色列政府授予的“国际正义人士”,他就是二战期间任中国维也纳总领事(德国吞并奥地利之后,各国驻奥地利的使馆全部降格为领事馆)的何凤山,1938年-1940年期间,何凤山顶住纳粹的压力,给至少4000名犹太人发放了前往上海的签证,这几千名犹太人绝大多数都躲过了纳粹的屠刀。直到何凤山1997年去世后,这段悲伤却温暖的历史才由他的女儿披露出来。



尾声:从耶路撒冷开始,在耶路撒冷终结

夜幕低垂时,来到耶路撒冷。登上橄榄山,遥望对面灯火辉煌的圣殿山,奥玛清真寺的熠熠金顶在黑夜中格外显眼。老城历史最悠久的金门被完全封死,据说那里是弥赛亚降临人间时必须通过的地方。

夜幕拉开时,离开耶路撒冷。旭日东升,光明撒遍橄榄山,进而是整个耶路撒冷,沧桑古老,神圣威严。我终于来过了耶路撒冷,找回了内心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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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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