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川，让我们伤心的地方

吴大澂远眺日本海

防川，在中国是一个极特殊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一眼望三国”，还有一块著名的“土字牌”，这块界碑身上发生了许多故事，见证了中国被欺侮的过程。

过了洋馆坪大堤再走几公里就来到了防川，我们来到了中国版图的最东端，我们终于走近了龙虎阁和土字牌界碑。土字牌界碑是国家一级文物，锁在铁门里边，年深日久，碑面颜色斑驳，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守望老人，向我们诉说着那段艰难的岁月和屈辱的历史。

土字牌界碑立在那里，静静的，它的身后是无边的绿树与野花，但无情的铁丝网告诉我，那是异国，中国的土地到这里已是尽头。

登上龙虎阁，放眼望去，图们江向东南蜿蜒而去奔向日本海，奔向彼得大帝湾。眼前不远处是俄国与朝鲜的图们江铁桥，左侧是俄罗斯的包得歌尔那亚小镇，右侧是朝鲜豆满江市。两个小城都有火车站，都有长长的货车停着，很少能看到人在活动，静得没有生气。

从土字牌开始，图们江成为俄朝界河，铁桥横江，中国的船只能望洋兴叹。

借助望远镜向东南望去，进入视野的是一马平川的原野，那绿得让人心醉的平原一眼望不到边，却没人耕种。那是我们祖先留下的土地啊，今天在那里闲置。海鸥在头顶上盘旋，隐隐能闻到海风的气息，却触摸不到大海的浪花。望着波涛滚滚的图们江，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祖辈们扬帆出海，去海参崴捞海参、去日本海捕鱼的火热场景。

再向远看，大海上停泊着一些巨轮，还有渔船，清晰可数。从防川到海边的直线距离只有6.2公里。可是这短短的距离是中国人出日本海的天堑，鸿沟，是中国人永远的痛。

《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违反天理，是要遭天谴的。

土字牌界碑

土字牌界碑能立在这里，多亏了吴大澂。

1860年，沙俄趁着英法联军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不平等《中俄北京条约》，割占了乌苏里江以东的广大地区，其中吉林珲春辖区内的三分之二的领土被侵占，从此珲春失去了沿海地区，出海口。

沙俄还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他们一手制定的《中俄乌苏里江至海交界记文》，在这个记文中，沙俄设定了边界并把原来立于距图们江口20华里的地方的“土字牌”移动到离图们江口44华里的沙草峰一带，又公然在黑顶子设卡、屯营、侵占沙草峰以北广大濒江地区。

面对沙俄的得寸进尺，1885年清政府派曾在吉林等地建立过防务的吴大澂为钦差大臣前往交涉，1888年4月22日吴大澂与巴拉诺夫等进行第一次会谈，吴大澂提出，按条约记文，由海口20里处立土字牌。巴拉诺夫执意按旧图原立界牌之地不变。并且辨称，海水灌入之地，谓之海河，除去海河20里才算图们江口。吴大澂当即指出，海口即江口，二者无区别。叫人没想到的是，当年的所谓海水灌入之地都被沙俄占有了。

沙俄在会谈时有军舰助威，吴大澂早有准备，在他来珲春时就带来了北洋舰队，他据理力争，再三辨驳，沙俄没有办法，终于达成了协议，将“土字牌”立在现在地点

一块总面积10平方公里的土地重新回归祖国的怀抱，更让人高兴的是吴大澂还据理力争要回了图们江的出海权，中国船只有权顺江而下，只需一杯茶的时间就可以直接驶入日本海，从这里到日本的新潟港只有400公里，比从大连出发要近600公里。

早在汉武帝时期，中国东北部的边界西至贝加尔湖，东至鄂霍次克海、白令海峡西岸、库页岛以北地区。唐朝时期，中国在这一地区设置安东都护府，其辖区北起黑龙江流域及鄂霍次克海，南抵渤海及西朝鲜湾，东至朝鲜半岛北部的广大地区。唐开元年间，在安东都护府辖境以北又设置了渤海都督府，再往北置黑水都督府。这样，从北部的鞑靼海峡到朝鲜湾，大片的沿海地区都成为唐朝的辖区。

元朝时其海岸线东北起自鄂霍次克海，西南至北部湾，濒临鄂霍次克海、日本海、渤海、黄海、东海、南海诸岛海域。元朝设立辽阳行省管理东北地区，其下设开元路，辖地“南镇长白之山，北侵鯨川之海（日本海）”。元朝还在黑龙江下游的奴儿干设立了征东招讨司，镇辖黑龙江直达海口的广大地区和库页岛。

明永乐七年(1409年)在元朝征东元帅府的旧地设置了奴儿干都司，治所在黑龙江下游、距海口150公里的特林(今俄罗斯境内)，辖地北至外兴安岭，南达图们江上游，东至日本海、库页岛，西至兀良哈的区域，其境内卫所数量最多时达到384卫、24所。

龙虎阁

清朝在入关之前已统一了东北地区，范围自鄂霍次克海至贝加尔湖。清朝统一全国后，设立奉天将军、吉林将军和黑龙江将军守卫管理东北地区。

吉林将军管辖时期，吉林拥有全国最长的海岸线。那时的图们江入海口，是中国内陆通向海洋的一个重要通道。1886年珲春设立海关，沿图们江中国船只往返于珲春、朝鲜釜山、日本长崎以及上海之间，货运量达到可观的规模。到了20世纪30年代，珲春县城已建有码头、海运公司，并开辟内河——近海国际航线。据1933年的《满洲年鉴》统计，1929年，出入珲春河码头各种船只1469艘，货物吞吐量24799吨，1930年为847艘，货物吞吐量14422吨，1931年为1394艘，货物吞吐量25133吨。

直到1938年日苏爆发张鼓峰战役，日本战败害怕苏联太平洋舰队进入图们江，于是封锁了江口，吉林省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内陆省份，中国被迫停止由图们江出海进行的贸易。1886年至1938年，中国共行使出海航行权52年。

假如中国还拥有图们江出海权，那就可以直接进入日本海，发展海上贸易，这对整个中国尤其是东北地区来说，都非常重要。同时还有重大的战略意义：日本海形成不了第一第二第三岛链的战略围堵，我们的舰船可以直接进入浩瀚的北太平洋。

建国后，我国就沿图们江出海航行的问题与两邻国做了大量的谈判工作。1964年朝方答复“朝鲜认为中国船只通过图们江下游没有任何问题！” 1991年5月《中苏东段边界协议》签署，明确规定“挂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的船只可以在图们江下游自由航行”。中国分别于1990年5月、1991年6月成功地进行了沿图们江入海河段的科学考察。

1991年底苏联解体后，俄方表示尊重苏中签署的一切有效协议。 但是，1992年中韩建交之后，从那时开始，关于图们江的一切航行、考察和出海活动又都停滞下来。

龙虎阁上

1991年年10月24日，联合国经济组织开发计划署（ＵＮＤＰ）向世界隆重宣布了一项使东北亚3亿人民受益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创举”：把图们江地区开发计划作为它支持的首选项目，即筹集300亿美元，用20年时间，在中国、朝鲜、苏联交界处的图们江三角洲约一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兴建一个多国经济技术合作开发区，使这里形成一个与庞大的工业发展计划相联系的全球物流中心，使这里变成第二个香港、鹿特丹或新加坡！最后，种种原因该项目不了了之，中国人空欢喜一场。

2018年6月我去防川，看到吉林省航道管理局防川分局大楼建得很漂亮，图们江第一码头也建成了，可停泊三百吨级船舶，清淤船正在作业。一个工作人员乐观地说，已经谈妥了，下半年中国的船只可以通海了——时至今日，这只是美丽的梦。那低矮的距江面只有11米高很少使用的俄朝铁路桥像一道锁链横在江面上，即使允许出海我们的大船也出不去。没有海洋码头，就没有大的作为。据说中国为了出海地还想采用以地易地的办法，但都没有成功。

站在龙虎阁上眺望近在咫尺的日本海，望得久了，眼里会流出泪水，我理解吴大澂先生眺望大海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