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纳探索副总裁魏克然·钱纳：我们正将好莱坞和新闻业融为一体

“用世界语态，讲好中国故事”在2023海丝国际纪录片大会上魏克然·钱纳这样描述自己所做的工作。作为华纳兄弟探索集团副总裁与大中华区和东南亚区总编辑，魏克然专注于亚洲地区的纪录片制作，用镜头记录下了中国以及东南亚地区的变化。

自1995年加入探索频道后，魏克然与团队一起制作了上千部纪录片，并在探索频道亚太电视网旗下的各个品牌播出，他所参与的多部作品获得亚洲电视大奖、纽约电影节等诸多荣誉。

2001年魏克然前往西藏拍摄一部关于“阿吉拉姆”藏舞的纪录片《下沉或游泳》，由此结下了与中国的缘分。此后，他又参与拍摄了记录青藏铁路修建过程的《建筑奇迹·世界最高铁路》，以及记录2008年北京奥运会筹备幕后故事的《非凡奥运》数百部有关中国的纪录片，见证并记录了中国的变化。

深耕中国纪录片制作多年，魏克然与团队一直在思考如何拍出既在中国市场取得成功，同时获得海外观众认可的纪录片。魏克然认为，作为外来者他必须更加直面中国本地的观众，去寻找更多的机会。在他看来，与中国当地的团队一同制作纪录片是取得成功最好的方式。“我们正在尝试做的就是将距离感与贴近感这两者进行结合，即利用好中国合作伙伴对深度和细微差别的理解，以及我们本身的距离感。”魏克然表示。

近年来，探索频道与五洲传播中心、B站等平台达成深度合作，联合制作了《运行中国》、《智慧中国》、《勇敢者的征程》等多部在海内外广受欢迎的纪录片，以更多样的视角记录下了当今的中国。在与B站的合作中，双方基于探索频道的优质内容IP，进行内容共制，合作推出了《决胜荒野之华夏秘境》、《星际杀手》等满足年轻观众喜好的作品。

深度参与这些项目的过程中，魏克然体会到“在中国为世界拍摄中国的纪录片”是一种最佳实践，也是他职业生涯中最满意的部分。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众多中国的合作伙伴，并从中学到了不同讲述故事的方式。

在拍摄记录中国变化的纪录片中，魏克然坚持从普通民众的视角讲述中国故事，他认为普通民众是中国故事最直接的体验者，也是讲述中国故事最真实的大使。2019年，魏克然与中国团队合作《变化中的中国·生活因你而火热》，影片真实记录了6位普通中国年轻人的工作与生活，由此来展现当今中国的真实面貌。

同样从普通人的视角出发展示中国的变化，《游戏星球：沙漠治理》记录了中国在沙漠治理方面的成果。为了更好吸引年轻人的兴趣，魏克然与团队在片中采用了全新的叙述方式，在纪录片中融入了游戏与真人秀的元素，试图在娱乐和记录间找到一种平衡。影片最终也收获了很好的传播效果，并获得了第12届中国纪录片学院奖最佳创新纪录片奖。

在与中国团队合作的过程中，魏克然也十分注重对于年轻纪录片人才的培养。2002年，魏克然将探索频道的“新锐导演计划”引进中国，每年资助6位年轻的导演，帮助他们讲述中国故事。今年，探索频道与中国外文局、福建广电合作开展“IP计划”，将在未来几年内帮助5位年轻的电影人制作5个影片，给年轻的创作者们更多的机会。

在2023海丝国际纪录片大会期间，我们与魏克然·钱纳聊了聊他与中国创作者们合作多年的感受，以及他对纪录片创作的独特态度。

界面文娱对话魏克然·钱纳

界面文娱：在与中国团队合作的过程中，您觉得以外国人的视角讲述中国故事和从中国人的视角讲述有什么不同?

魏克然·钱纳：就我个人而言，我在中国生活了很长时间，但这不是一回事。作为局外人，从外面的视角向里看，这种距离感十分宝贵，而贴近感同样很有价值。我们正在尝试做的就是将距离感与贴近感这两者进行结合，即利用好中国合作伙伴对深度和细微差别的理解，以及我们本身的距离感。

我认为这样能够创作出既在中国的平台上取得成功，也在海外的探索频道上广泛传播的故事。这就是过去五年间我们工作的方式，我们将其取名叫“用世界语态，讲好中国故事”，它只能在与深入了解中国的人进行最真诚合作的基础上完成。

共同创作更多的是一个分享、理解，并且突破边界的机会。我们共同探索的不仅仅是主题本身，还有如何表达主题。很多时候话题对于创作者来说都是十分熟悉的，不熟悉的是你如何找到一种新的方式来表达它。表达方式和核心内容本身一样重要，应该平衡两者。

界面文娱：在与中国团队合作的过程中，双方是否会经常产生不同的观点，如何解决？

魏克然·钱纳：我们有不同的讲故事的方式，所以有些时候我们会产生不同的观点。我认为正是不同的观点引导我们更好的学习，我更喜欢去了解不同背后的原因。差异只是表面的，其中一定存在着内在的逻辑。所以，我需要时不时停下来，主动去理解并且提出问题。

我认为与合作伙伴工作的过程远比结果重要。如果你是以过程为导向的人，那你会将创作看作一段旅程，在这段旅程中会有曲折和起伏。一切都取决于态度与对彼此的信任，你需要对过程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同时对合作伙伴有信心。在这之后，其他的事情就都是细节了。

此外，我们要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同时要知道我们能为一个想法做出什么贡献。知道自己有什么与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这两者都非常重要。如果能实现这一点，你将会有一段有趣的旅程，能够感受过程中的曲折与转折。

界面文娱：探索频道和华纳兄弟合并后，在内容创作方面有什么变化吗?

魏克然·钱纳：我已经在探索频道工作了很长时间，我在1995年加入公司，严格来说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当我们听到探索频道与华纳兄弟合并的消息时，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强大的联盟。因为探索频道一直以基于电影的表达方式来创作纪录片。我们并不喜欢使用“纪录片”这个词，我们一直使用的表达方式是“纪实娱乐节目”。因此，从一开始我们就把好莱坞和新闻本能结合起来，合并只是巩固了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在合并之前，我们已经做了一些新鲜的尝试。在论坛上，我们展示了与哔哩哔哩合作的纪录片《星际杀手》，这个系列就是在合并之前完成的。纪录片中采用了来自华纳家族的《权力的游戏》中“小拇指”这个角色，我们已经开始在科学纪录片中制作这种风格的迷你剧。

对我们来说，这次合并能让我们继续大胆探索新事物。现在我们处在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环境中。社交媒体、过度的信息、错误的信息，使我们每个人都被杂乱无章的信息与噪音所充斥。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回到一个经典的立场，那就是人们喜欢用有机的、无缝的、简单的方式讲述伟大的故事。如果你能将电影教给我们的东西和新闻基于事实教给我们的东西结合起来，你就会处于讲故事的最佳状态。

界面文娱：您认为观众是否越来越喜欢看用电影语言拍摄的纪录片？纪录片和纪录电影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魏克然·钱纳：当我提及“纪录电影”这个词的时候，我希望能将它从新闻的信息表达方式中区分开来。因为新闻与纪录片中信息表达的目的是不同的，对于电视台的新闻来说，是“将故事融入信息”，而对于我们探索频道来说，纪录片是“将信息融入故事”。

以电影为基础的表达是以视觉情感方式表达对生活的理解，但探索频道是一个以事实为基础的频道，使用以新闻为基础的方式进行创作。但又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个灵感来自电影工艺的维度。因此，探索频道在视觉情感维度的基础上，以事实为基础，立足于现实进行表达。

我希望观众观看探索频道的节目时，能像品尝好酒一样，无缝获得很多知识。就像你看一部电影或者读一本文学作品时，如果它写得很好或精心制作时，你没有意识到你吸收了这么多的见解。就是因为好的作品是无缝的，它能使我们记忆和理解的方式变得更加深刻。

很多人都是从从事新闻时事纪录片开始的，因为那是产量最大的地方。对于我们华纳兄弟探索来说，我们正在将好莱坞和新闻业融为一体，让观众有更无缝的体验，可以更轻松地吸收里面的知识，同时记忆更加深刻、愉快与有趣。

界面文娱：现在观众更习惯于在小屏幕上观看短视频，您在制作上有做一些改变来适应观众现在的观看习惯吗?

魏克然·钱纳：任何项目的出发点都是设计，而所有设计工作的起点都始于你想对谁表达。因此，如果你的目标是年轻的观众，你必须与年轻人的喜好联系起来。我们不仅需要知道他们如何使用媒体，还需要了解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喜欢做什么。我们需要关注年轻人的时尚，关注他们喜欢的品牌，关注他们的价值观。当我和团队讨论想法时，我们会谈论时尚趋势，这同样可以激发某种图形设计的灵感。作为创作者既需要了解环境，还要知道谁是你的核心受众，从而进行适当的调整。

现在，短视频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人们不看长视频、电影、或纪录片。在流媒体时代，所有剧集都在同一时间发布，年轻人可能会举行类似“枕头派对”的活动，用一整晚的时间看10集新上映的纪录片。

界面文娱：所以重要的就是找到核心受众是谁，并且制作他们喜欢看的内容？

魏克然·钱纳：我认为如何制作纪录片以及为谁而作都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在明确了受众后，就需要精心设计怎么制作。就像我所说的，如果你能将基于视觉情感的叙事和基于事实的叙事这两者结合起来，并为特定的观众服务，那么观众就更有可能在愉快观看的同时，产生更多的理解。

任何内容都可以被制作，重要的是制作的方式。观众会有自己观看的偏好，但是很多时候观众希望看到惊喜。好的故事的标志之一就是有悬念和神秘感，就像我们的DNA一样，DNA可以存储信息，并且代代相传的传递信息。一个好的故事也是这样，其中有很多信息，并且故事在各种转折中组织起来，观众总能感到惊讶。

一个故事就像一个游乐园，当你去到哈利波特世界乘坐游乐设施时，你会发现它不是直线行驶的列车，它会上升、转弯。我认为这就是吸引游客前来的原因，他们想要感受这样的旅程。

界面文娱：您已经拍了这么多关于中国的纪录片，未来您还想探索哪些关于中国的故事?

魏克然·钱纳：我认为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有趣，世界变化的速度非常快。我经常用2020年代与100年前的1920年代做类比，当时世界正处于巨大的转变中，刚刚从西班牙流感这场大流行中走出来。今天，我们刚刚走出新冠疫情。在某些阶段，变化来得更快一点，我们就正处于这样的阶段。

我认为，我们需要提出一些观点，给人们提供关于即将到来的世界的线索，这些观点可能是环境、气候变化，也可能与科学或历史有关。我们需要试着提出一些想法，让人们看到事情的发展方向。这能给人们更多的信心，并让他们产生自己的见解。

无论是探索频道，还是B站与腾讯视频，我们有一些通常在做的内容。但我认为我们正处在一个特殊的时期，我们需要抓住英语中所谓的“时代精神”，抓住那种意识，找到关于中国或世界其他地方的话题，让观众能深入了解可能发生的事情，同时用一种无缝的方式来讲述好它们。从而让观众对世界的发展方向有更多的了解，让他们不再感到如此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