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公益“出局”背后，互联网公益路在何方？

近日，百度公益平台悄然下线，引发各方关注。民政部“慈善中国”页面显示，原有的30家慈善组织互联网募捐信息平台，已经变成29家。至此，加上早早退出的中国慈善信息平台、基金会中心网，首批遴选的13家互联网募捐平台如今只剩10家，百度公益也成为首个退出互联网募捐平台的互联网巨头。

一边是百度公益的退出，一边《中国慈善发展报告（2022）》又将“公益数字化”列为年度热点，指出公益行业与互联网的结合更加紧密，数字化技术得到提升，极大扩展了慈善项目的范围和慈善文化传播的广度。

诚然，互联网的出现，降低了公益的门槛，增加了公众参与度。但像百度公益一样的公益平台，如果不能适应和追赶最新的社会形势，发挥自身特长，寻找更健康更可持续的公益方式，那退出已是必然选择。

马水峰是一名互联网公益寻亲的志愿者，他对新黄河记者坦言，互联网对公益事业的促进作用是巨大的，并希望所有的爱心机构和爱心组织都能长远地走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共同携手把这个事业做得更远。”

互联网公益“有生有死”

《中国数字公益发展研究报告（2022）》显示，最近三年来，我国每年都有超过100亿人次点击、关注和参与互联网公益，互联网筹款额五年间从25亿元发展到近100亿元，增长了近四倍。

在此背景之下，新生代力量如字节跳动和B站，尽管刚刚入局，也都通过对视频内容的打磨，依托各自不同的粉丝群体，发展内容筹款，为公益组织提供赋能。这些企业和平台，利用多元的商业模式和丰富的场景，为公益带来了更多的创新和体验。

相对而言，目前考核机制下，老牌互联网公益组织百度公益难以发挥自身优势，它的退出也变得合理。

“互联网公益注重互动、链接和公众广泛参与，这不是我们的优势赛道。”百度企业社会责任办公室主任卢健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回应，“百度不像其他社交或电商属性强的平台，大家已经习惯了在这类平台社交或者交易，百度其实是个技术及信息分发平台，用户更多还是到这儿来获取信息。”

当初，首批的13家平台公布之时，百度作为互联网第一梯队，早早就进入公益赛道，被寄予厚望。彼时，百度公益已在以往的捐助平台上完成整合升级。然而，当时有自媒体对BAT的四家平台做过测试，腾讯、蚂蚁、淘宝都在显著位置设置入口，很方便就可以进到平台，反而是以搜索见长的百度，无论是PC端还是移动端，都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找到平台入口。

尽管体验感相对较差，彼时的百度公益，有技术有流量也有支付手段，还算处于领跑位置。

真正的差距出现在一年后。在2017年8月的考核中，腾讯公益、淘宝公益、蚂蚁金服公益、新浪微公益、新华公益服务平台获得肯定，而百度公益、京东公益、基金会中心网则被约谈，要求加快平台改造与完善，开放自身优势资源，创造与公众预期相称的工作业绩。

又过了半年，到2017年结束时，各平台的数据毫不掩饰地摆在公众面前，成为衡量各家的标准。腾讯公益以全年16.25亿元的募款总额登上榜首，这一额度甚至超过其余11家平台的总和。阿里巴巴旗下的蚂蚁金服公益平台和淘宝公益平台全年募款总额为4.87亿元及2.98亿元，分列第二、三位。而百度公益和京东公益，以及基金会中心网，在募款额度上则被远远甩在了后面。2018年和2019年，百度公益更是两度被要求，“发挥与公众预期相称的平台作用”。

除了募款额度，在上线项目、捐赠人次、合作社会组织数量等方面，微公益、公益宝、联劝网、新华公益等均在某个方面有不俗的表现，而百度公益却几乎都落在了后面。

当首批平台纷纷寻找新的创新和突破，第二批、第三批平台也后来居上时，仍然止步不前的百度公益，成了尴尬的另类，退出已成为最佳选择。

线上公益求助变易，诈捐骗捐不容忽视

“像这个百度公益、腾讯公益、阿里公益，其实我们都是有了解的。天下公益一家亲，我们很多志愿者在做各种爱心活动的同时，其实我们都在互相的支持。”马水峰说，所有志愿者的目标和梦想都是一样的，就是帮助更多的家庭团圆，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公益是没有界限的，如果大家把公益划分有界限，那么公益就不叫公益了，就变成商业化的了。”

马水峰目前是抖音寻亲志愿者之一。“抖音公益会定期通过群聊，给我们寻亲人讲解一些怎样去制作、发布短视频。抖音用户现在已经达到10亿，使用手机通过互联网去传播的话，不会占用大家的线下时间，可能仅仅是一个一键转发。”

据了解，抖音寻人核心原理是基于地理位置精准弹窗技术做寻人资讯分发，用科技手段帮助各类失散家庭寻找走失者。今年2月，抖音集团公益负责人表示，抖音寻人是字节跳动“务实做公益”理念的集中体现。

与抖音公益一样，腾讯公益、淘宝公益等平台也结合自身的优势持续发力。

作为社交平台，腾讯主要在C端发力，基于微信的强大社交属性，腾讯公益提出了“指尖公益”的口号，推出“一起捐”模式，“一人发起，好友助力”的原理也带着浓郁的社交色彩，让筹款项目具备了出现在朋友圈中的基础。而淘宝公益作为电商平台，则立足B端，推出“公益宝贝”计划。加入公益宝贝的商家每完成一笔交易，即可捐赠一定比例金额到相关公益机构。

对于公益行业而言，这些平台的发力，无疑能丰富公益资源场域，带来更多元的公益体验，更能让公益破圈，抵达不同的用户群体。

凡事有利便有弊。随着短视频等新媒体的兴起，在快手、抖音等短视频平台也出现了很多个体去做慈善救助的视频。由于真假难辨，加之监管不到位，慈善在一些人手里变成了牟利的工具。目前，部分运营主体虽然获批成立了慈善组织互联网募捐信息平台，却没有切实履行平台的责任和义务，同时由于没有相应的监管和促进措施，有些平台持续处于消极运营的状态。

另外，个人发布网络求助信息进行募捐时，对主体资格的审核标准没有明确规定，这就留给不法分子诈捐骗捐可乘之机，从而对整体公益慈善行业的公信力造成负面影响。

北京市盈科（广州）律师事务所律师宋竟一表示，公开捐助信息不应与商业筹款、网络互助、个人求助等其他信息混杂。平台应明确告知互联网公开募捐信息平台用户及社会公众，个人求助、网络互助不属于慈善募捐，真实性由信息提供方负责。个人为解决自己或者家庭困难，提出发布求助信息时，平台应引导其与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慈善组织对接，并采取相应措施防范风险和追溯责任。

大众信任是互联网公益的基石

公众参与互联网公益时，往往密切关注一个问题：我捐的钱去哪儿了？

自201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实施以来，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公益慈善事业正朝着公开透明化、创意场景化、传播多元化的方向发展。

用数字化工具解决透明化问题，已然成为公益慈善组织、互联网企业、相关产品服务供应商的共识，人们正不断探索以数字化实现透明化的可行路径。“我捐的钱去哪儿了？”的疑问正在被给出越来越清晰的答案。

辉仔（化名）是腾讯公益平台的一名资深用户，平日喜欢和亲戚朋友一块做好事。520公益日，他想号召大家为家乡海南的小朋友们提供一些教育资源。在发起“一起捐”时，辉仔发现页面标题变成了超长版，一口气差点读不下来。

仔细一看，显示的内容已经具体到了项目所在省级、县级和小学，实际捐赠的情况也写得非常清楚。“这个好！不用再跟以前一样，费牛劲给大家解释半天：捐的钱去了哪？”

据腾讯公益用户调研结果显示，68%的捐赠人表示希望收到项目反馈。及时有效的项目反馈，会增进捐赠人对公益组织的信任度，从而提升忠诚度及参与深入度。

透明公益与人人公益，相辅相成。公益项目越透明，公众捐赠越理性，也才越容易养成持续关注和投入公益的习惯。

宋竟一律师认为，提供公开募捐信息的互联网平台，应做到捐赠人可在平台查询历史捐赠记录，包括捐赠时间、参与捐赠的活动及活动进展、捐赠金额等，当然为了保障善款得到合理利用，平台也要尽到相应义务，发布募捐方案的应当是具有公开募捐资质的慈善组织，还要采取相应措施防范风险和追溯责任。整个募捐过程也要接受社会监督和举报，平台应在公开募捐活动展示页面提供举报功能，接到举报后应与慈善组织、有权机关沟通，并在特定时间内对举报人进行反馈;经确认举报属实的，应有技术能力配合有权机关进行处理，包括但不限于暂停募捐活动、下线募捐活动、通知捐款人及相关方等。

“免费橱窗”模式下，互联网公益路在何方？

当然，除了大众的参与度、认可度以外，支撑互联网公益平台正常运营所需的资金、技术、资源同样不可小觑。

根据2021年百度的ESG报告，截至2021年底，百度公益平台已累计服务379家公益机构，带动超过74万公众关注捐赠，累计筹款量超过2356万元。而这与所付出的成本似乎不成正比，根据百度基金会年报，2017年、2018年，有据可查的公益信息化支出已超过600万。计算着投入产出比，选择主动退出，及时止损也未可知。

公益行业的“马太效应”在每年的“99公益日”都会被讨论。很多公益组织可能投入了比头部组织更多的精力和成本，却只能获得较低的“收益”，而且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投入越多收益却越少。

据了解，大多数互联网公益平台不收取管理费或服务费，但平台中的“慈善募捐”项目在项目预算表中大多存在“管理费”一项，由发起项目的慈善组织收取，用于项目运营行政费用。也就是说，互联网公益平台只是一个免费展示的窗口，不仅没有收入，还会产生大量支出。

当这种“免费橱窗”的模式难以为继时，退出也在所难免。

针对互联网公益平台面临的种种困难，南都公益基金会认为，首先要提升专业化能力。在公益慈善事业越来越走向专业化的时代，专业人才的吸引和培养必不可少。互联网慈善组织不仅要吸引人才，还需要提升待遇提供上升空间、营造支持性的氛围以留住人才，并通过多元的教育、培训来优化人才。同时，专业能力的提升也离不开技术的进步，为提升组织在互联网慈善方面的专业能力，政府和市场可积极寻找合作方式，帮助和支持公益组织实现技术能力提升。南都公益基金会表示，还可以通过支持互联网慈善行业组织(协会)的发展，来促进资源互通、专业能力的提升，并提高行业自律和内部治理的能力。

当下，互联网公益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有许多，奔跑于这条道路上的众多平台，不仅要在大众的参与度和认可度上下功夫，还要创新模式、提升技术、充实资金，以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百度公益”。

新黄河记者：刘瑞祥 编辑：孙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