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威登：当代的美人鱼童话与铠甲

文艺复兴之后，欧洲的贵族子弟乃至富裕的中产阶层流行一种壮游（Grand Tour）。他们通常会在短则几月、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前往法国和意大利各地，接触文艺复兴之前和期间的文化遗产，完善自己的文化修养。

而现在，路易威登的女装艺术总监 Nicolas Ghesquère 为每个女装系列所筹备的旅行，堪称一场仍在进行中的后现代式“壮游”。与几个世纪前那缓慢连成的线状路线不同，今天的“壮游”是星星点点的，在每个所及之处，各自璀璨，然后形成星群般的绚烂。不到一个月前，你分明才在首尔汉江潜水大桥上才见证了 2023 早秋系列的发布；此时，2024 早春系列就已然登陆意大利北部的贝拉岛（Isola Bella）。

如果说路易威登此前在建筑师 John Lautner 设计的 Bob 与 Delores Hope 豪华私人宅邸、Oscar Niemeyer 设计的尼泰罗伊当代艺术博物馆、贝聿铭设计的 Miho 博物馆以及 Louis Kahn 设计的索尔克生物研究所（Salk Institute for Biological Studies）发布女装系列连成了一场 20 世纪建筑与时装之旅的话，那么，如今路易威登的旅行巨轮已经驶向巴洛克艺术殿堂。

当地时间 5 月 24 日晚间，路易威登 2024 早春女装秀发生在意大利北部博罗梅奥群岛（Isole Borromee）其一——贝拉岛。在由博罗梅奥家族掌管的 400 年间，在数百名专业建筑师、工程师、石膏师、画家和木匠的共同努力下，贝拉岛从一座仅有两座小型教堂和几座菜园的岩石岛演变成意大利巴洛克艺术风格的典范。它像一叶精致的花园之舟，停泊在碧波万倾的马焦雷湖中央。

Nicolas Ghesquière 表示，当他思考“植物邮轮”（Botanical Cruise）这个概念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博罗梅奥群岛，尤其是被马赛克石雕、雕塑、博罗梅奥家族的独角兽徽章，以及迷人的宫殿和花园装饰而成的贝拉岛。于是，路易威登成了首个在该岛举行时装秀的奢侈品牌，而贝拉岛也成了路易威登第一次在意大利举办时装秀的地点。

作家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在著作《旅行的艺术》（The Art of Travel）中说：“如果生活的要义在于追求幸福，那么，除却旅行，很少有别的行为能呈现这一追求过程中的热情和矛盾。”而时尚，同样制造关于幸福的感觉与景象。甚至，风格戏剧化、规模宏大、装饰精巧的 17 世纪意大利巴洛克风格也是如此，如社会学家 Bryan S. Turner 所说，巴洛克文化是用一种愉悦的方式征服大众。同时，时尚是不断求变的，Walter Benjamin 认为巴洛克风格乃至其后的后巴洛克风格也是如此。而这份“演变”性，正体现在路易威登 2024 女装早春的秀场之中。

这一次，草木葳蕤的花园里，品牌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演化的故事。

从第一件宝蓝色的氯丁橡胶套装开始，到最后一件天蓝色的落肩泡泡袖晚礼服结束，贝拉岛上，那些仿佛刚从马焦雷湖中走出来的美丽女性穿着潜水风格衣服、被水渍般的印花装点着、鳍状的衣袖用一种返古的方式为她们增添了些许的未来感，身上披挂着的或手上拎着的刺绣亮片仿佛是有了贝壳、海螺甚至鱼鳞般的原始质感。一家在罗马为剧院和电影提供道具的工作室为之打造了无与伦比的头冠与面具，它们或来自远古、或来自中世纪、或出自不具名的异域部落。她们快步走在由规整圆润的石子铺成的步道上，怀着无畏的冒险精神朝向那历经了悠悠历史岁月的石雕与花园。

品牌秀场笔记中写道，这是一段书写当代童话的旅程，讲述的是成群游弋的生物离开水中故居，探寻路上奇观的故事。而我们都知道，生命源于水，人类遥远的祖先从水中来。达尔文曾提出过肺和鱼鳔是同源器官的假说，这一设想在后世被得到证实。大约在古生代泥盆纪末期（距今约 3 亿年前），一些有原始肺的总鳍鱼类尝试了登陆，并获得成功。后来，鱼鳍变成了四肢、腮呼吸变成了肺呼吸、一心房一心室演变成两心房两心室……水生终成陆生。

旅行，是从既有的生活中逃离。而时尚，在某种程度上是造梦啊。二者相遇，路易威登索性带着历史的记忆让人们逃离到更远、更梦幻、更具想象力的童话中去。Nicolas Ghesquière 说，这个系列是一种对未来的考古。“神秘的湖水中可能居住着奇幻的生物。今天，他们就在这里。可能是后现代狼人、可能是传说中的生物，也可能是生活在河里、池里、湖里的美人鱼。一个美丽的神秘女人出现了，她额头上戴着珍贵的石头，她通过在岸上放宝石来引诱男子，引诱他们去水的深处。而这一次，她冒险上岸了，进入这个植物王国。”

他继续补充道：“最后，美人鱼会变成一朵花。也许，是一朵并不存在的花。”这个系列遵循了从水游生物到植物的发展过程。但即便她的身形变幻了，在后世人类社会中，“鱼”对幸福和希望的隐喻也长久地存留了下来。

一场雨，突如其来，导致现场表演和秀后派对被取消。可是，那冒险前来的水生生物怎么会被一场雨阻拦呢？正如《萨德式女人》（The Sadeian Woman）的作者 Angela Carter 所记：“所有的柔软都是虚伪的……”，也如时装史及理论学者 Caroline Evans 所声称的：“菲勒斯的象征性力量可能隐藏在迷人的女人形象之后”，柔美的薄纱之下、细腻的褶皱之中，Nicolas Ghesquière 女性心中永远有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