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引领了金元足球，但绝不是毁掉中国足球的人（第二部）

03.

沈渝之战，是如假包换的假球买卖，却被中国足协“美化”成消极比赛，俱乐部这个主体只是罚了区区40万、球员罚几万块了事，中国足球的假赌黑温床，是从人情球、默契球培育起来的，当人情球出线苗头时，足球管理部门就选择下狠手遏止的话，中国足球也不会成为假赌黑泛滥的“圣地”。关于人情球，我想起了95年著名的“成都保卫战”。

95年的成都保卫战，四川全兴最后一轮必须战胜当时的八一队才能保级，现场球迷拉出“全兴八一是一家”的横幅，渴望友谊的迫切，一切尽在不言中，最终比赛中凭借高中锋翟飙的一粒头球破门战胜了八一队，拿到了金子般的三分保级成功。

这场球有没有默契成分，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因为到了98年保级大战，八一队末轮需要在客场战平或战胜全兴才能保级的时候，全兴球员在场上缺乏了川辣子的激情，默契程度纯天然。

如果比赛走势按照原先设计的情节进行，就算被人诟病，全兴也算是还了95年八一队高抬贵手的人情，偏偏剧本在演着演着的时候出现了些许偏差。全兴队的彭晓方在中圈附近一脚可以媲美贝克汉姆的天外飞仙，球直奔八一队球门，八一守门员望球兴叹，全兴凭借着彭晓方的神仙球一比零领先。也许是出乎剧本之外的意料打乱了八一队球员的情绪，球员在比赛中越踢越急，越想进球越欲速而不达。时间一分一秒被消耗掉了，比赛到最后，八一队拼尽全力也没把比分扳回来，“不幸”降级。

值得玩味的是，进了一个精彩程度足于载入中国进球集锦史册的彭晓方并没有多少兴奋成分，只是潦草地咧咧嘴表示开心，而他的全兴队友也只是围上去略略祝贺一下，毕竟本方进球队员如丧考妣也太不像话，这就缺乏艺术成分了。其实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再给彭晓方一百次起脚机会，也不大可能再打进如此精彩的神仙球，我估计原本他是想把球天衣无缝交给对手的，因为在正常情况下球员都不会选择如此“浪射”，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八一队降级，天注定。

这又让我想起了中国队在亚洲杯上与日本队踢默契球的伤心事，当时的主帅是戚务生，阵中猛将如云，还在体育总局的直接干预下，球队进行了每天的万米跑，练得球员个个叫苦连天。总局领导的意思是体育项目，体能才是最关键的，没有好体能，就不能取得好成绩。只是这位领导完全无视足球并不是只靠跑，还得技术支撑的，否则直接派田径队员上去就行了呗。

戚务生当然不敢说每天万米跑是体育总局要求的，得罪领导表示你不想混了，戚务生这老江湖怎么会犯低级错误呢，这就让他在随后国足亚洲杯铩羽而归背上了天大的黑锅，正如九七年国足征战世界杯10强赛失败后，他黯然面对媒体说了句：“我负我该负的责任。”言外之意，国家队并非他一个人说了算。

其实在中国国家队主教练历史上，主帅说了不算的远远不止是戚务生，包括外籍教练，甚至前几年拥有整个教练团队的意大利名帅里皮，都无法做到球队事务主帅一个人说了算，因不是当事人，无法聊出更多实质性的东西，一带而过。

说回这届国足在亚洲杯上踢默契球的事吧，当时第一场小组赛，国足球员满场飞奔，体力好得惊人，但足球拼的不是体力，是技战术，结果第一场就被乌兹别克斯坦两球斩于马下，后来球员私下嘀咕，每天万米跑不结合球，把人都跑废了。

国

足这个组有日本、国足、乌兹别克和叙利亚，小组前两轮国足0:2输给了乌兹别克，3:0战胜了叙利亚，在最后一轮对阵日本队时，双方发现韩国队最好就是他那个组的第三名了。由于中日两支队伍的想法都在夺冠或者决赛这一层，因此淘汰韩国队就是双方的默契了。当然有一个前提条件：小组里实力较弱且已经出线无望的叙利亚一定是要输给乌兹别克的。

于是，中日小组赛就开始默契地展开了。就比赛过程来看，中日两支球队都踢得很中日友好，彼此踢的松松垮垮，场面上平静如水，看得人昏昏入睡。但谁也没有想到，日本队有个叫相马直树的小子，在禁区外线那么随意的撩了一个大脚，结果那个球就不尴不尬的进了，此时如梦初醒的国足想反扑根本已没时间了。最终国足输给了日本队，中国队成了那个傻小子。虽然国足在别人的帮助下最终还是小组出线，但止步八强，这让奔着冠军去的国脚们如一阵哆嗦后再看A片一样，索然无味。

以上就是国足著名“坑人不成反被坑”的经典案例，镜头转回到联赛这边，八一队被彭晓方“不默契”的一脚干降级后，次年在云南海埂集训，八一队主动找到全兴踢热身赛，比赛精彩程度另说，火药味却是极浓的，但八一队球员非常有针对性，对象只有彭晓方，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要彭晓方拿球，八一队球员都会用超常规的动作飞铲，场边全兴的主帅见状，再这样发展下去，彭晓方的脚就算长得跟蜈蚣一样多都得断干净，于是果断保护性地换下彭晓方。

赛后捂着痛脚摩擦的彭晓方两眼通红，耿着脖子发誓：以后与八一队比赛，还进球。发誓与现实当然是两回事，此后八一重返甲A后与全兴比赛，彭晓方有没有承兑誓言我记不清了，再过几年，八一队就降级了；又过几年，四川全兴被实德系收购，旗帜换成四川大河。那时的甲A已经变成中国超级联赛---足协掌舵人阎世铎精心炮制的足球大餐。其中又发生了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04.

王俊生时代的中国足球，从开始的人情球默契球，发展到最后成为金钱交易的假球，他的管理确实存在很大问题，与其说是王俊生的管理能力问题，倒不如说是中国足球环境的错综复杂关系让中国足球不同于世界足球，这当然是深层次的话题，我等局外人是无法深入其中的。

正如沈渝之战，足协其实掌握了很多证据，可以直接在行业内对违法的球队进行从速从重从严处理，肯定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但中国足协却用和稀泥的方式让一场全国球迷、媒体关注的假球案最终以不了了之的方式结束，违法者用最小的代价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这让后来者清晰地认识到中国足球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当王俊生“下课”后，后来接任的阎世铎时代，更发生了令整个中国足坛震惊的甲B五鼠案，此时我想起了延边名宿高仲勋面对镜头悲凉说的那句：“中国足球没戏了！”

如果球员出身的王俊生尚属内行领导内行的话，那么他离开管理岗位后的接班人则从阎世铎开始，一直到被带走调查的陈戌源为止，所有的足球管理一把手都是国家体育总局从其他体育项目抽调人手委派，这些空降外行干部在被“寄予厚望”的同时，用不专业的手段、甚至异想天开脱离足球规律的做法让中国足球一年不如一年，直至现在几万劫不，作为体育管理最高行政机构，难道体育总局一点责任都没有吗，显然不是。

阎世铎的上任，貌似又给中国足球带来新的希望，但历史是有记忆的，他任期内发生的甲B五鼠案、放弃联赛豪赌世界杯、把甲A升级为中超等措施，不仅没有让中国足球变得更好，反而把中国足球推向更深的泥潭。值得玩味的是，差点把中国足球带入深渊的阎世铎，调离足协管理岗位后，居然出了一部书，书名好像叫《无怨无悔》，无怨无悔把中国足球的火爆毁之殆尽？

中国职业联赛的假和黑，并没有因新官上任的阎世铎而有所收敛，甲B五鼠案是最值得回忆的事件，这让中国足球的丑陋展示在世人眼皮下，中国足球也因此开展了第一次的打假除黑风暴，与多年后的2022年扫赌打黑一样，引爆风暴眼的是来自俱乐部老板的举报，有关部门介入拉开帷幕的。两者不同之处在于，阎世铎时代的打假除黑还能以足协主导，而2009年和2022年两次打假除黑，中国足协已经没有任何主动权，此是后话。

同处甲B五鼠案行列的浙江绿城，其老板宋卫平在一场瞎子都能看出的假球后雷霆暴怒，不仅把本队怀疑有问题的五名球员斩立决，杀无赦（阎世铎的名言），还举报了自己曾经贿赂过的裁判。中国足协在收到举报名单后，知道事情已掩盖不住，但又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是暗地里建议裁判把受贿的钱交出来，力求把裁判受贿事件影响力压到最小。

一列名单上只有一个天真的人---国际级裁判龚建平，他老实地把从宋卫平手里得到的钱上交相关部门并承认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最终收获了十年免费衣食住行但失去自由的待遇。可还没到刑期结束，龚建平就病逝在监狱中，他的夫人在追悼会上悲痛欲绝，并放言一定为他讨回公道。至于这个公道是什么，媒体没有后续报道。

值得玩味的是，宋卫平行贿的裁判员并非只有龚建平一个，偏偏主动上交赃款的龚建平被判刑，其他打死也不说的裁判员却安然无事，甚至连名字都没被媒体提过，这我就好理解龚建平的爱人为何会悲嚎要为自己的丈夫讨回公道了。只是一介弱女子，她显然在说话之前还不知道中国足球的水究竟有多深、多浑；人际关系有多复杂。

05.

阎世铎在体育总局的支持下，力排众议，调整了联赛升降级方案：2001年甲A只升不降，次年不升不降。

甲B球队不得不盘算：2001年如果冲不上甲A，就要等到2003年才有可能圆梦，在成绩为王的足球圈里，投资重金的俱乐部老板怎么受得了？于是，甲B俱乐部纷纷使出所有手段，明的暗的，磊落的卑鄙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如何今年也要冲上甲A，因为甲A的曝光度远远不是次级联赛的甲B所能比拟的，而比赛最后一轮的时间定在2001年10月6日。

也就是说，当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放在国家队冲击2002年韩日世界杯上，这给国内次级联赛甲B创造了许多运作的“空间”，甲B五鼠案的温床被阎世铎豪赌世界杯的政策培育得温暖如春，不动用点手段让自己得益好像都对不起自己。有心之人可以搜索一下当年发生的事，这次事件让中国足球颜面尽失，几场比赛的进球数可以媲美篮球赛，连亚足联都投来关注的目光。

当年甲B五鼠案虽然在中国足坛引起轩然大波，但同年中国足球队却历史性的冲出亚洲进入世界杯（严格而言也没出亚洲，2022世界杯由韩日共同承办），甲B五鼠案这丧事被国足进世界杯这天大的喜事冲洗得干干净净。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是，在沈阳五里河体育馆休息室，当国足战胜阿曼确定出线后，阎世铎像伟人一样气势逼人，对着一众喜笑颜开的球员、官员大手一挥：“中国足球，从此站起来了。”

不知多年后他还有没有关心中国足球，如果还在关注，那么他一定会为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而羞臊，因为2002年，居然就是三十多年来中国足球的最高光时刻，此后，只有更差没有最差。当然阎世铎不是算命先生，他无法算出中国足球居然会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当时的他很好地享受了自己豪赌世界杯成功带来的胜利果实，并借势在2004年推动了甲A升级中超的创举。

当甲A摇身一变成为中国超级联赛后，技战术水平难道就“Biu”的一声变高了？不是的，人还是那帮人，但对阎世铎个人收获而言，他到中国足协的镀金是非常成功的，在他任期内的2004年还有一项前无古人的功绩。在中国举办的亚洲杯上，国足们在父老乡亲及裁判支持下，勇夺亚军，距离冠军仅一步之遥，可惜因为当值裁判拙劣表现，日本队凭借一个明显手球的进球击败了中国队获得冠军，中国队则饮憾屈居老二，但这已是国足最后的高光时刻。

用历史的眼光来看阎世铎的功与过，其实是很难评判的，他任期内发生了令中国足球颜面扫地的甲B五鼠案，也因为豪赌世界杯打乱了职业联赛既定的升降级制度，让假赌黑现象遍地滋生，但中国足球历史性进入世界杯是在他领导下完成的，虽然狂吞九蛋一球未进；甲B五鼠案也因为他的果断处罚稍微挽回了点中国足球的颜面；打击俱乐部关联，化解“六巨头”逼宫保证了联赛正常运转更是让他的斗争艺术赚足了高分；不过甲A升级中超纯属是换个名字而已，这算不上他的功劳，跟王二狗换成王百万一个意思。对比他此前和此后的多任主管领导，阎世铎已可称“圣人”一个了，他的“光荣”引退（重回体育总局任职）让他赚足了政治资本，故，他写出了那本《无怨无悔》。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