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银行爆雷的“非系统性”原因

三月， 平地惊雷一声响，美国硅谷银行（SVB）因“流动性不足与资不抵债”，被加州金融监管局关闭，并由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接管，成为除十多年前华盛顿互惠银行破产以来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金融机构倒闭事件。

业界翘楚 惨遭挤兑

硅谷银行1982年成立于美国加州圣约瑟，1988年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1995年总部迁至加州圣克拉拉。2004年，硅谷银行在印度班加罗尔和英国伦敦设立了海外分支机构，2005年进入北京和以色列，2012年8月，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在上海各按50%比例出资成立第一家中美合资银行浦发硅谷银行。2015年7月获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批复，启动人民币业务。

硅谷银行（新华社图片）

硅谷银行并非一家传统银行，储户主要是科技产业从业者和风险资本支持的公司，从最初吸收拿到风险投资的初创企业的存款，到涉足硅谷创投活动本身，为风险投资机构、初创公司、私募股权机构、高净值人群提供金融服务。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底，在美国银行业资产排名第16位，总资产2090亿美元，存款总额约为1754亿美元，是硅谷本地吸储最多的银行。

这家并非名不见经传的重要银行之所以倒闭，究其根本，是风险管理不善，未保险存款比例过高，资产和负债高度集中，短期资金被用于长期资产投资，一有风吹草动，存款高于25万美元保险上限的储户出现恐慌性挤兑，导致短期现金头寸激增，银行现金流枯竭，酿成了一场“完美风暴”。

不过，目前来看，硅谷银行出现的问题更多的是个体性的，而不是系统性的。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时运不济 公司高管难辞其咎

硅谷银行违反了多元化这一金融业的最基本原则，长期以来，过分依赖硅谷的风险资本及其提供资金的公司。该行鼎盛时期拥有超过2000亿美元的资产，但个人客户很少，企业帐户也不到3.8万个，且都集中在同一个行业，把鸡蛋放在了一个篮子里。

去年，科技行业受到了全球经济放缓的冲击。通胀、加息和数字广告销售下降，导致谷歌等科企大规模裁员，硅谷银行的许多企业客户开始恐慌，不断提现填补资产负债表上缺口，硅谷银行很难置身事外。从某种意义上说，对科技企业的严重依赖成就了硅谷银行，也摧毁了硅谷银行。

硅谷银行管理层对银行挤兑准备不足，管理不善，犯错无数，对银行破案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民主党参议员伊莉莎白·沃伦直指，硅谷银行的高管在FDIC接管这家濒临倒闭的机构前几小时还给自己发放了“祝贺”奖金，而银行的企业和非营利储户却在担惊受怕无法支付帐单或员工的工资。”事实上，就在银行倒闭前两周，贝克尔出售了358万美元的普通股。2021年5月以来，其他高管也一直在抛售股票。难怪拜登大光其火，要求一锅端将所有管理层都炒掉。

值得注意的是，硅谷银行允许员工“大部分时间”远程工作，如担任业务风险主管的摩根士丹利前执行董事道格·卡特在新泽西远端工作，金融风险管理总监乔赛亚·斯内尔格罗夫在距办公室150英里的北卡罗来纳州的罗利工作，模型风险管理主管则完全远端工作，而在摩根大通工作了8年的董事总经理则以混合方式工作，美国电子金融就业网站“efinance careers”分析，硅谷银行破产的真正原因或与员工的这种工作模式有关，左手不知道右手在做什么。

社交媒体推波助澜

推特和其他社交媒体平台是硅谷银行倒闭的重要原因。据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 News)报道，社交媒体平台以及聊天群恐慌加剧了硅谷银行的挤兑。其中广受关注的是3月12日德裔芬兰籍互联网企业家和政治活动家金姆·多特康的推文:“银行挤兑!把钱拿出来。周一第一件事。美国银行正陷入困境。”“美联储紧急会议。存款可能会被锁死。可能有提款限制。市场崩溃时，美国银行用于投资的银行存款处于危险之中。现金为王。赶紧逃!”

仅这条推文被转发了3400多次，浏览人数高达240万人。有分析指，与大多数银行不同，硅谷银行的客户大多在同一个技术社区，是“社交媒体的狂热用户”。“他们在网上和现实世界中互相交谈，互相转发推特。就风投而言，尽管他们的数量并不多，但对所投资的公司影响巨大。“我们从悠久的科技产业繁荣与萧条史中了解到，他们惯于在同一时间涌入类似的投资，然后在市场情绪变化时又一窝蜂逃离。”“因此，当他们开始担心硅谷银行的财务状况时，场景几乎完全是为银行挤兑而设计的。”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在这场金融风暴中，被誉为“硅谷天使人”的亿万富翁彼得·蒂尔也给市场恐慌情绪添了一把火，他创立的风险投资基金以担心硅谷银行的财务稳定性为由建议企业从该行撤资。当其他初创公司纷纷撤资后，蒂尔却告诉媒体他在硅谷银行仍留下了5000万美现金存款，可惜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特朗普放松监管留下祸根

为避免重蹈金融危机覆辙，2010年7月，美国国会批准了《多德－弗兰克法案》，通过规定银行资本充足率、每年对具有系统重要性的大银行进行压力测试、成立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等多项措施，限制银行从事高风险投机性交易活动，保护消费者利益，被视为上世纪30年代以来美国最严厉的金融监管改革。

然而，2018年，特朗普废除了《多德－弗克法》的部分条款，硅谷银行CEO·贝克尔也在当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民主党参议员伊莉莎白·沃伦指出，硅谷银行事件的主要责任在特朗普政府削弱了银行监管。监管机构致使“糟糕的情况变得更糟，让金融机构承担了更多的风险”。

另一位民主党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在银行倒闭声明中表示:“我们不能继续走富人的社会主义道路，其他人的个人主义道路。”“让我们鼓起勇气对抗华尔街，废除灾难性的2018年银行放松监管法，拆分大到不能倒的银行，解决工薪家庭的需求，而不是秃鹫资本家的高风险赌注。”拜登总统也要求国会加强银行监管，防止银行倒闭事件再次发生。

3月12日，美国财政部、美联储和联邦储蓄保险公司宣布采取行动，为硅谷银行储户存款托底，所有储户13日起都将取得全部存款，包括存款额超过25万美元的客户。

不过，那些长期依赖硅谷银行的初创企业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弄不好“一整代初创企业将从地球上消失。”加州州长纽瑟姆呼吁，当前目标是“尽快稳住局势，保护就业、民众生活以及整个创新生态系统，这是我们经济的支柱”。

（文 ︱ 张介岭 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

（原文刊登于2023年4月3日出版的香港《经济导报》，总3540期）

本文为香港《经济导报》新媒体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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