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人随笔」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凤翔姚家沟桃花源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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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 人

春分节气过后，天气渐渐变暖，田野中嫩绿的小草从地里纷纷露出头来，探望着外面的世界，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开放，欢乐的黄鹂鸟在婀娜的柳梢叫个不停。

渡过了几年漫长而苦闷的新冠防疫时光，人们终于能在春季里外出踏青，自由自在呼吸着户外略带潮湿的清新空气，尽情欣赏大自然赐予的美景。

三月二十七日这一天，我应文友周天阔、侯树斌相邀，乘车前往离县城四十多公里的姚家沟镇后屯村观赏桃花。听他们介绍说，姚家沟桃花与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漫山遍野地自然生长，真正属于原生态的山村田园风光。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这里的人们利用大自然赏赐的独特优势，构建“四山”（藏龙山、金马山、南海山、白龙山）、“四水”（驼驼河、圣母河、横水河、涧渠河）、“四湖”（白荻沟水库、姚家沟水库、桃村沟水库、秀水湖）、“一桃源”（后屯桃花源）的全域旅游景区格局，从2016年开始，，由宝鸡市文化旅游局、中共凤翔县委、县人民政府主办，凤翔县文化和旅游局、凤翔县姚家沟镇人民政府承办的“凤翔乡村旅游季暨姚家沟桃花节”，已连续举办了四届，每天接待游客上万人。因疫情防控，中间停办三年，今年是第五届桃花节。桃花节期间，预设有汉服展示秀、国风汉服巡游展、桃花祭礼、赏红祈福等活动，并为游客们提供精美汉服打卡拍照，过上一回“桃花源”中人的瘾。

桃花是春天的象征，历代文人墨客描绘春天的美景，桃花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内容，赋诗作文多加赞美，其中我最喜欢陶渊明《桃花源诗》的序言《桃花源记》和白居易的诗歌《大林寺桃花》。

在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为人们展现出一个芳草鲜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宁和乐、自由平等，没有战乱，没有沽名钓誉，更没有熙熙攘攘而恬淡安静的“世外桃源”；白居易《大林寺桃花》一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短短四句，既有芳菲落尽、春光匆匆的懊恼感叹，又有始料未及、喜出望外的意外欣喜。此诗立意新颖，构思灵巧，且戏语雅趣，复启人神思。

凤翔的北部山区有姚家沟、涧渠、五曲湾三个乡，现在的姚家沟镇是姚家沟和涧渠乡合并而成。三个乡地处六盘山东延支脉千山南麓，地势北高南低，四周环山，姚家沟境内最高点的青渠村海拔1200米。古文献和《诗经》中称此为“北山”，这种叫法流传至今。

我少年时就离开家乡一直漂泊在外，从未到过北山，但小时候从老人们的闲谈中了解到，自古以来北山不但贫穷落后，而且生存环境恶劣，有“北山无景，一条秃岭”的说法。

这里的少年儿童容易得一种大骨节病，手指头长得像哑铃一般。因此北山的人大多都送小孩到平原地区投亲靠友，改变生活环境，俗称“换水”，我上小学时班上还有几名“换水”的同学。平原的青壮年又来到地广人稀的北部山区，开垦耕作，为家里的老少获取粮食度日，俗称“开山庄”。

同行的文友候树斌编撰《陕西凤翔•桂花侯氏家族史略》时，曾多次到北山了解当时“开山庄”的情形。据他介绍，侯家的先辈们，从民国十八年（公元1929年）年馑开始到民国二十一年（公元1932年）前后，有四户三代二十九口人，曾到姚家沟的宋家塬村“开山庄”，有一户侯姓人家至今还生活在这里。当时北山聚集了大量来自糜杆桥、南指挥、虢王、田家庄等乡镇“开山庄”的人以及山东、河南、甘肃等外省逃荒的人。

这种山里人来平原“换水”，平原人进山去“开山庄”的情形，成了凤翔民国时期苦难年代的历史见证。

一路上我心里暗暗嘀咕，今年的春风节气刚过，就遭遇了气候下降、阴雨吹风的“倒春寒”天气，而且北部山区又降了几天雪，距桃花节开幕也已过了十多天，姚家沟还会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景色吗？

（姚家沟后屯村桃花源景色）

汽车沿着西（西安）宝（宝鸡）公路驶入凤（凤翔）麟（游）公路后，到了姚家沟地界，我们眼前一亮，一路上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景象，即刻变成了山清水秀、风清云白、桃花遍野的风光。文友周天阔介绍，桃花的特性是喜温暖、湿润及光照充足的环境，平原的桃花开的早谢的早。山桃花耐寒耐热，能临寒怒放，婉约之余还有傲骨之气，花期相对较长，所以才有了白居易诗中所讲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因桃花节已过，景区的停车场仅停着不到十辆车，游人稀少，但却无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之扰，更多了恬淡清静、心旷神怡之乐，真是“长恨春色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沿着山间小路，我们漫步于桃花林中，尽情地观赏桃花源的美景。

我们来到后屯村中，遇见一户人家，主人是一对鳏寡老人，十分好客，我们就小憩片刻。经交谈了解到，老俩口都姓李，已年过古稀，但精神矍铄、思维清晣，非常健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老婆婆是山东恽城人，老伴是甘肃武都人，她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经亲戚牵线嫁到此处，经历了年轻丧夫、中年丧子的悲痛后，又经原籍为甘肃武都的村邻牵线，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和现在的老伴成家。

象他们这样的鳏寡老人，当地政府为他们建了新居，享受“五保”（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孤儿为保教〉），衣食无忧。

据老人介绍，后屯村三十多户人家，人口最多时有一百多人，现在年轻人都出外谋生，在外长期居住，村子里平时剩下二十人左右，春节期间只有五、六个五保户老人。

我问老人平时生活可能会有些孤单寂寞，老人哈哈一笑，指着村子北面的山说：那个山梁就是咱们和麟游的界畔，有政府这么照顾我们，能为凤翔守着山林、看家护院不寂寞。

从他们的言谈中，让我有点理解了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怡然自乐”的心态。当我们离开后屯村时，两位老人频频挥手，恋恋不舍。

（兰若寺石刻）

同行的文友周天阔，打理着一间老字号的“周氏银楼”，虽经营着黄白之物，却是一位儒雅人士，陕西省国学研究会凤翔专业委员会的会员，空闲时间几乎都用于玩味历史国学，钻研岐黄之术，我戏称他是被金银埋没了的学者。

老周每年都要来北山一趟，祭祀祖坟。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桃压百木，一核镇千邪”的说法，他也顺便收购些当地的野生桃核，加工成精美手串，提供给信奉此物能化病灾、驱邪凶、增缘分、纳吉福的信众朋友。他对北山的景色和名胜古迹如数家珍，又带我们游览了“兰若寺”和“太白庙”。

兰若寺位置在五曲湾乡寺沟村的一处山腰凹地，古称翠峰山，当地也称“兰若寺”为“难舍寺”。寺内有“演卦育民”、“无量宝典”、“大雄宝殿”和“菩萨宝殿”四座宫殿，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庄严肃穆。石窟石刻佛像现被彩绘装饰一新，并有玻璃橱窗保护。

道教殿宇座东朝西，后崖洞中雕有玉皇大帝及两位侍者，洞壁旁有佛塔石雕；佛殿座北朝南，后崖壁洞中有佛佗及两菩萨雕像。佛像石洞上方还有石洞供奉着药王孙思邈。据地方文献记载：“寺沟石窟始建于唐代，现存石刻为明清时代遗物”。

“兰若”是梵语音译，“阿兰若”的省称，指林中清静之处，引申为寂静无苦恼烦乱之处。唐代柳宗元在《衡山中院大律师塔铭》中觧释：“官赐额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

老周说当地“难舍寺”的叫法源于九天玄女的传说。神话传说中的“九天玄女”也称“九天壬女”，因“壬”为天干第九位，玄色，故曰九天壬女。有史料记载壬女为有蟜氏之女，姓任名女登（也称任姒），黄帝和炎帝的生母。任姒在姜水畔生炎帝、姬水畔生黄帝。历史学家何光岳先生在《炎黄源流史》一书中说：“古时人分段为河水取名，把上游的一条小河叫横水（发源于凤翔北部山区），横水与雍水（发源于凤翔西部雍山）汇合后，流经岐山南边的一段叫岐水，流经姜氏城南（今宝鸡市姜城堡）的一段叫姜水，实际上都是一条河”。

九天玄女任姒后来在北山修炼，解救人间苦难，当地人感激万分，仰赞不忘，供奉其神位，所以“兰若寺”也就有了“难舍寺”之称。

太白庙”位于姚家沟镇马房沟的“白龙山”上，一下一上两处庙院。

据老周介绍，“太白庙”最初应该是为纪念西周时期的太伯而建。

《史记•吴王世家》中记载：太伯与其弟仲雍，是周太王（姬姓，名亶，也称古公亶父）的儿子。周太王是上古时期周氏族的领袖，因戎狄威逼，率族人由豳迁到北山之下的周原。周太王的小儿子季历十分贤能，而且有个具有圣德的儿子昌，太王想立季历以便传位给昌。因此，太伯、仲雍就逃到荆蛮，并象当地人一样身上刺满花纹，剪断头发，以示不再继位，把继承权让给季历。后来季历顺利续位，之后又传位给儿子昌，历史上称其为周文王。

太伯在荆蛮白手起家，创建了勾吴国，“太伯奔吴”的典故讲的就是这段历史。所以，司马迁写《史记》时，把太伯列为“世家”之首。孔子称赞道：“太伯可谓至德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这趟北山之行，不但观赏了桃花源的景色之美，而且游览了北山村庄、名胜，了解了历史、风俗、地理等相关知识，更有小的物质收获，老周和小侯每人掐了一包又绿又嫩的苜蓿芽，我得到了一棵野生桃树苗，真可谓一举三得。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但大家意犹未尽、毫无倦意，在返程的车里，思绪却仍然沉浸在北山的桃花源中。我提议明年定要不负春光不负景，再来北山的桃花源，到时候身穿汉服，信步于满山遍野的桃花丛中，真正体会一次桃花源中人的感觉。

癸卯年仲春于古城凤翔

作者：李印奇，笔名雍人。从过军，为过师，任过吏，经过商。今回归田园，乃野鹤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