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江南逢蚕豆

刘千荣

中午去食堂解决温饱问题，在一大堆荤菜、素菜中，我毫不犹豫“翻牌”蚕豆。点了蚕豆不仅是因为其刚刚上市，吃个新鲜头，还因为对这一农家菜始终保持着一种偏爱。

蚕豆是普通的蔬菜，但是她不像别的蔬菜非要长在菜园子里，被围墙与水沟护卫着。她从不挑三拣四，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沟沿河畔，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都能生根发芽，舒展她朴实的身影。无需浇水施肥，绝对的散养类型。一粒蚕豆种子只要破土而出，就会笑对风云，沐浴阳光雨露。无需任何呵护，不经意中，随着春暖花开，蚕豆野蛮生长，出落成丰腴的村姑。

蚕豆属于抱团取暖型的植物，一个根系会抽出十几条分枝，长起来一丛一丛的，多个分支抱在一起就是一个蚕豆家族。狭长的绿叶簇拥着朴素的蚕豆花，紫红里印着一个黑点，乍一看像蚕豆枝上长了眼睛，在田野里春风中一眨一眨的，很卡通也很传神。从颜色角度来衡量蚕豆，她是木讷低调的，但从嗅觉上考察蚕豆，她又是张扬的，花开的时候，那朴素的芬芳直扑过来，沁人心脾。没有过于霸道的浓郁，却也不似踏雪无痕的清淡，一切都恰到好处，闻之让人心醉。

当麦苗儿青青油菜花黄的时候，乡野之上总少不了蚕豆花硕壮的身影。蚕豆花开得热烈却极短暂，春意正浓的时候，蚕豆花儿就谢了，较早捧出果实，供人们尝鲜，而且蚕豆炒蛋、炒肉都行，放在韭菜、蒜苗里一起缠绵照样是盘好菜。蚕豆粒是非常实在的那种，无论油焖、水煮，一碟生蚕豆粒下锅做成了熟菜，基本还是一碟，不会像一些绿叶蔬菜炒熟了会大量缩水。被烧熟的蚕豆颜色可能泛黑，色相不是很诱人，但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吃起来味道十分鲜美。

老去的蚕豆不能烧菜却可制作茴香豆，这个在老家不曾见过，江浙一带则是特产，特别是到了鲁迅先生的老家绍兴，我肯定要买上几包，曾经也嚼得满口生香。现在却只能观其形，闻其味，已经无处下牙，毕竟人老牙先老，嚼不动了！我的皖西老家没有炒茴香豆的习俗，却有做蚕豆酱的传统，较之黄豆酱，蚕豆瓣晒成的酱别具风味，只是离开故乡多年，已经很久没吃到母亲她老人家亲手做的蚕豆酱，甚是想念。

和其他植物、蔬菜一样，江南的蚕豆总比我故乡的蚕豆长得高大，开出的花朵体型更加硕大，结出的豆粒更为饱满，可能是江南的土地更为丰腴，雨水更加充沛，阳光更加炙热的缘故。

多在上海郊区工作生活的我，只要春天来临，总能在田间地头，特别是一些抛荒地看到蚕豆秧聚众扎堆的身影。自从手机有了拍照功能，走在春天的郊野，总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把镜头对准在风中摇曳、隐身于绿叶中的蚕豆花。

记得曾有媒体征集春天里百花的照片，我应征发去的便是蚕豆花玉照。也许是蚕豆朴素的身姿且出生乡下，过于老土的身份容易被好“摄”之友忽略。

人无我有，我拍摄的蚕豆花照片自然被选用了。我这个乡下进城的汉子也算沾了乡下生长出来的蚕豆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