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旧马甲

今日晚报[玫瑰][玫瑰][玫瑰]

小伙子穿衣很讲究，什么T恤配什么外套，什么裤子配什么上衣，款式风格要一致，颜色搭配要和谐。家里的挂烫机，我基本只用来熨旗袍和毛衫。他是什么都熨，裤子、T恤、衬衣、外套……衣服不平展，他是不会穿着出门的。

上大学两年后，他开始自己买衣服。米色休闲外套，白色带帽衫，藏蓝色条绒衬衣，灰格子休闲裤，中长款风衣……他按照自己的审美自由搭配，穿着时尚又文艺。此时他正痴迷摄影，已经拥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项固定资产，一台尼康相机。他有许多摄影群，不仅向前辈师傅学习摄影技术，还在网上自学。他用镜头捕捉生活的美好瞬间，记录大学校园的四季变化，收藏图书馆、射击场、训练基地的精彩一刻。姥姥慈祥的微笑，少女青春的身影，同学灿烂的笑脸，天上的流云，傍晚的霞光，流浪的猫，训练的犬……都被他手中的镜头定格在了时间的某处。摄影不仅带给他充实快乐的生活，也让他对美好事物的感知有了自己的思考和趣味。

他已经很久都不穿我们买的衣服了。柜子里以前给他买的那些乔丹、李宁的服装，逐渐都被我送了人。大多数时候，我都很欣赏他穿衣的风格，翩翩公子呀！忍不住常会夸他两句。偶尔，当他穿了我不喜欢或“看不懂”的衣服时，我从不说，“难看死了”“不好看！”之类。也不会违心敷衍他，“你穿啥都好看！”。我只说一句，你喜欢就好！是的，你喜欢就好，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取悦自己，做自己才最重要。

可是，这么讲究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却一直对一件旧马夹不离不弃，甚至情有独钟。

马夹是灰白色羊毛的，很普通的款式。96年，我在固原上班。城里开物资交流会，一些南方人来卖羊毛衫。我去逛，看见这件灰白色羊毛马夹，觉得颜色质量都不错，就买了，花了150块钱。那时候正和姚先生恋爱，一门心思对人家好，看到什么都想到他，什么都想给他买。

这马夹姚先生穿了好多年，春天穿，秋天穿，冬天冷了套在毛衣里面穿。也不知哪一回在外面吃饭，上面溅了两滴油点子，回来怎么洗也洗不不掉。后来，姚先生胖了，薄的厚的羊毛衫好几件，这马夹就不怎么穿了，最后直接压了柜子底。

这些年扔了送了许多衣服，但有些旧衣服即便不再穿也一直放着，结婚时的旗袍，儿子出生时母亲给缝的小棉袄、会走路时做的布鞋，姐姐以前给我织的毛衣，还有这件马夹。

儿子上高中后，冬天晚上经常要去老城补课。他穿了厚毛衣，羽绒服，我还是怕他冷，翻柜子时看见这件马夹，就拿出来让他套在毛衣上。那时候他小，穿的衣服都是我买的，让他穿啥就穿啥。这一穿马夹从此就成他的了，不穿的时候也收在他的衣柜里。去沈阳上大学时，旅行箱里唯一的一件旧衣服，就是这件马夹。年年天冷的时候，他都会拿出马夹穿，有时候套在衬衣上，有时候套在秋衣上，有时候套在毛衣上。好像这马夹是个万能的暖宝，只要穿上它，哪怕外面再冷，他也不觉得冷了。

如今，小伙子已经上班了。天冷了，他休班从单位回来，进门脱了外套，我一看毛衣上又套着他爹的这件马夹。我笑着打趣他，你不嫌这马夹难看吗？他说，我觉得挺好啊！他爹也笑，这马夹可比你年龄都大呢！

突然觉得这件旧马甲更珍贵了。

作者：杜会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