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了一半的村庄

钢笔画 苏志刚

阳了一半的村庄

作者/易迎华

今年的冬至好太阳，暖暖的阳光让天地间一片明朗吉祥。往年乡下这个时候家家门前晒起了一排排一串串的腊肉腊鱼腊货，可今年却大不相同，多是晒太阳的男女老少。也不知一夜之间从哪里刮来的妖风，整个村民阳了一半。

如果没放开之前我说自己成了“羊人”，绝对是一个晴天霹雳，三年来国家严防死守，坚持清零，让我只闻天下羊声沸腾，却“一羊难求”。可今天不是狼来了的故事重演，而是羊来了的意外翻版。羊家湖畔原无羊，而今已是白茫茫，见证了百年传说中的“三阳开泰”。

新冠病毒传染如此之快，躺枪者如此之众，犹如星火燎原，出乎人们的想象。一家家前赴后继，声势浩大。幸好此病毒经久变异弱化，幸好全民普遍接种了疫苗，幸好一切状态都是在政府的预计和掌控之中。要不，那将是天大的灾难。

我家第一个羊人是老婆。那天我做泥工回家已是黄昏后的黑夜来临，感觉有点不对劲，往日这个时候回来家里都是灯火明亮，可今天家里房门紧闭黑灯瞎火，有一种诡异莫测的气氛袭来。我踏进客厅一边呼叫老婆一边朝老婆卧室走去，正要推开房门，“别进来，我阳了。”门内传来了老婆急切的嘶哑声音。我那一只伸出的手在空中僵硬了几秒，终于还是缩了回来，站在门外问了一些情况，是否需要照护？见爱莫能助便无奈退出客厅，在下面洗漱后回到自己卧室，开始了严格的隔离防范。

我每天基本上是早出晚归两头黑，老婆是一个死扛硬抗的发蛮人。家里也没备药，想买药也求购无门，硬是这样挺过来了。等我四天后把外面事做完才与老婆见面。四天来，我用自己的冷漠无情和零接触，换来了我百毒不侵的村里少数几个不倒翁中的一个骄傲神话。其间岳阳的大孙女成了“小羊人”，接着是女儿媳妇相继中招，唯有小孙女在视频中还沾沾自喜地嚷着：“我没羊，我与爷爷是美羊羊。”

我没倒在老婆的“石榴裙”下，千防万防却被周末回家的侄女轻易击倒。接着是羊了的消息接踵而来，小孙女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自己成了“懒羊羊”，爸爸是“软羊羊”，九九归一，全家无一幸免先后加入羊群。

我的一大家最后一个躺下的是九十岁的老父。老父有四年病史的脑梗，其间三次突发紧急住院抢救。鉴于老父的情况，儿女们特别担心老人感染。就在黑暗即将过去黎明马上到来的时候，老父还是不幸中了。血压飙升，眩晕颤抖，脸色难看。我们兄弟几个急忙把老父送去镇卫生院吊水，辅助中药双管齐下，三天后终于平安出院。

已是三九严冬，又逢百年大疫，若是追溯历史，遇此瘟疫灾年，多是饥馑遍野，哀嚎不绝，凄风苦雨的惨状。让人无比欣慰的是，放开后大规模的疫情爆发，没有引起社会的动乱，人心的恐慌，而是有序地引导，平静淡定地面对，科学理智地防治。不到一个月，全部感染了的村民一个个相继阳康，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疫情的演练。

又是暖冬迎春，冬阳暖暖，天蓝云白；湖水清澈荡漾，远山含黛如游龙；鸟儿欢歌喜迎返乡游子，车影喧嚷，多是送货下乡场面；开心的笑声和久违的问候碰撞在一起，见面第一声“你羊了么？”成了今年的流行金句。

无论是走在阳光铺垫的乡村大道、还是惬意地漫步于田野湖畔，感触到一股来自天地之间的温暖与生命的活力在升腾与律动。阳光把冬的寒冷和冬的萧条一扫而光。一串雁鸣从空中传来，又看到了排阵结队的南归迁徙大军。落霞湖边那如烟透出一抹淡淡绿意的杨柳，那是春天轮回躁动的消息。

有人感叹今年冬天过世的老人较多，对防疫政策持有怀疑。我在想，如果没有三年的严防死守和全民接种疫苗，如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过早放开，试想一下，那将是一个怎样的结果？狼来了关上门能避其锋芒，但长期关门不是办法。关门更是为了开门做好准备，为了勇敢地走出来。

春节即将来临，大红喜庆的气氛更加浓厚，儿子带着孙女们回来了，久违的亲情温馨而甜蜜。每次过年回家，儿子都喜欢一家人开车去天井山登山游玩，今年因疫情要尽量避免扎堆凑热闹。

“爷爷，我们要去湖边划船看荷花。”

“好啊，我们一家人去湖边看杨柳吧，杨柳绿了，春天就回来了，荷花开放的日子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