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夜，游西湖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大诗人苏东坡写给西湖的诗。这次来西湖，没有苏东坡的那种“初晴后雨”，而是“雨一直下”。

从住的大酒店出发，穿过有着千年历史的大运河，路过朱红斑驳的历史陈列馆，很快就来到西湖的身边。

第一眼看到的西湖，很多白顶木船在水中飘荡，天空中也飘着雨，湖水和天空连成一色，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将天水分开，到处水雾弥漫，天空中间有几道亮光，仿佛是白素贞就要出现了。

水天相接

挺意外的是，西湖公园是开放的，偌大的景区没有围墙，从街角可以直接进入公园。

往河堤的方向走，道路上湿漉漉的，很多情侣打着伞漫步在雨中。路两边的草居然都青了，要知道这是深冬，忍不住用手抓摸了一把草坪，手上还留有青草的味道。走到不远处，就看到一座桥，西湖的桥特别多，最开始还不认识这座桥，走过去才知道它是传说中的断桥。当年白素贞和许仙，就是在这里相遇，从此开始了有缘的漫漫人生路。

断桥烟雨

过了断桥，湖面越来越浩渺，湖水和天空更浑然一体了。路边有很多柳树，老的如苍龙，新的很齐整，尽管地上有一些黄色的柳叶，但树上主要还是青色的，想必在阳春三月，“春雨如酒柳如烟”的感觉会让人陶醉。

青青杨柳

走过断桥就是白堤了，这是纪念白居易的地方。白居易在杭州做过市长，他笔下的杭州，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是“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怎能不让人怀念？其实白堤之前叫白沙堤，在白居易来杭州前就有，但白居易做了很多实事，杭州百姓对这位市长的感情太深，索性就把之前的白沙堤叫白堤了。

在白堤右前方，有一个小山，远远看去山顶有一棵高高的杉树，在云缠雾绕中很显眼，走近仔细一看，发现不是树，是一个塔。

佛塔如树

白堤的尽头是孤山，白居易在这里也写下“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在孤山的路边，看到了古色古香的浙江省博物馆，想到在这里工作，每天面朝西湖，应该是特别美的事。还有西泠印社，非常知名的一个金石名画之所。

博物致知

继续往前走，有一个短拱桥，桥的那头有一个圆形的墓冢，上面写着“苏小小之墓”。苏小小是历史上的名妓，这里还留着她的墓，可见西湖的开放。苏小小墓的附近有个石碑，上面刻着“秋风秋雨秋煞人”，不远处有个亭子，名叫“风波亭”，是纪念女侠秋瑾的，那句“秋风秋雨秋煞人”也是她写的绝笔。

接着往里走，看到路边有个小馆的叫“高祖生煎”，想到风雨中还要走很久，就进去要了点小吃，其中有个米汤，让我想起小时候。高祖就是刘邦，当年他“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建立的大汉帝国，如今也烟消云散。外面有个英雄立像，大牌匾上写着“丹心报国”，原来是岳飞。

生煎米汤

穿过湖上的一段木桩桥，到了一个曲院风荷的地方，这里之前是做酒的，从门外看到里面很多古代女佣雕塑。这里周边没看到一个人，有些瘆，就加快了前行的步伐，路上窸窸窣窣间听到有东西在草丛里动，转过头一看也没有看到什么。再往前走，就来到苏堤了。

苏堤夜色

苏东坡在杭州也做过市长，他带领百姓建湖疏水，利用淤泥修堤，后人为了纪念他，将西湖里这条最长的河堤取名为苏堤。

刚走上苏堤，就发现湖面上一道耀眼的霞光，从天际直射而来。这道光在黑压压的乌云下，就像天中裂开一道口子，天兵天将要下来了，霞光映照在西湖的湖面上，整个湖也被染色了。这霞光一会红，一会儿黄，一会儿白，就像放天幕电影。

湖水批霞

在苏堤上走了一会，路两边的灯忽然亮了，一看时间六点了，外面还真是越来越黑了。苏堤上有很多桥，走上一个桥，发现桥下有一条船如蛇穿过，转过身一看，好家伙，不是一条，不是两条，是一群船奔向而来。这些船头都有一个灯，船灯游在前面的是绿色的，游在后面的是红色的。这群船在红色天幕和黑色的湖水中，像一条条大鲤鱼一样游过来，这座桥也似乎成了龙门桥，穿过这桥就鲤鱼跃龙门了。

乌篷游龙

还别说，穿过这桥的对面的湖面，远处有一群山，山上也是金光和白雾相映，仙气和光芒在召唤。在不远处，雷峰塔的金光也闪闪而来，天空之光、金塔之光、船灯之光在不同的空间、相同的时间相遇，惹得我丢开伞站在雨中的桥上停步，任凭雨越来越大。

仙气生山

这景色真是太美了！

苏堤的尽头有个建筑，里面没怎么开灯，我就径直往里面走，越走越静、越走越黑，突然一个“砰”的声音响起，我回头一看，好像是一个黄鼠狼穿过铁箱。走到一个亭子里，看到远处的山上金光和雾气越来越重，似仙气在升腾，似佛光在浸照，这种景色撩人心扉。

走完苏堤，穿过两条小路，走过一个有“回家”人物雕塑的小湖，就来到雷峰塔的脚下。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雷峰塔景区已经关门了。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对法海将白素贞镇压在雷峰塔很愤恨，今天发现雷峰塔也是一座佛塔，各自在各自的世界转动。

渡船回家

从雷峰塔出来，本想走另外的新路回去，但发现这样走要穿过好几条街道，就决定沿原路回去了。看见净慈寺在路边，走到寺门，想到杨万里当年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那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在夏天应该是相当的心旷神怡。又往前走，看到苏东坡纪念馆，这个北宋第一男神，这个一生都有赤子之心的诗人，将西湖写活了。走在西湖的风雨中，我忍不住吟诵起东坡先生的《定风波》，是啊，“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因为，“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东坡遗爱

重新回到断桥处，桥底侧的亮灯，发射着风雨，如同密密麻麻的剑雨，也似秋风中飞舞的瘦细的茅草。断桥残雪没邂逅，这断桥剑雨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断桥剑雨

回走到来西湖的路口，已是夜晚九点多了。雨越来越大，地上的积水深深浅浅，双鞋早就湿透了，衣服也湿了。想着刚进西湖时，另外一条路没走，就索性把这条路也走一遭。于是继续前行。这条路上，看到了在西湖的波浪中停留在大船里的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听到了湖水拍打水岸的声音，“浪花淘尽英雄”，也路过湖边上很多小酒馆，歌曲从温暖的房间里传来，在外面的风雨中飘散。走着走着，走最到后，已是夜里十一点。

自古人生多风雨，西湖泛舟又何如？苏子堤上千帆过，断桥剑雨飞鸿足。

是夜，走进西湖；是夜，走进风雨……

（庚子年初，雨夜，一人，西湖中，游走四小时……十天后杭城被疫情袭击，两个月后重新开园……后来，疫情持续了三年……再后来，友人去杭州特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