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让我更加看清生命的意义|那些关于死亡的思考

不得不承认,新冠疫情正在催促着我们思考“死亡”。

这个话题,唤醒了我脑海里沉睡多年的记忆:

那是我大约9、10岁的某个夜晚,约莫是夏季,我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酝酿睡意;忽然觉得,幽兰的天空寂静而高远,世界那么空、那么大,如果有一天我死去,这世间将再也没人知道我了。

对于“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了”这个念头,我越想越难过,一时间悲伤之情消散不了,竟痛哭起来。

父母搜肠刮肚地宽慰了我几句,大概是:

“死亦何惧”

“怕也无用”

“睡着了就好了”

“每个人都会死,再寻常不过,再公平不过”

“等到明天醒来早已忘却现在的伤心,所以快睡快睡”

……

年少的我,只觉得敷衍塞责。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温暖了我小小的心田,平息了我的诸多不满。

时隔三十多年,再次谈论“死亡”这个话题时,我不禁心生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去写这样的一篇文章呢?

此时此刻,我也仍觉惶恐,仿佛但凡这样的文章都得亮出“死亡是什么”、“我们怕什么”、“我们怎么办”此类问题的终极答案,可是,我能吗?


不如就别去“回答”——回答是站在“知者”的位置,老老实实地蹲起来侃,读者如能偶尔与我交换一下眼神那便足矣。



人的有限性



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期间,世卫组织公布,全球有1500万人直接或间接地死于新冠病毒。在病毒传播的高峰,几乎每周我们都在耳闻目睹或亲身经历着死亡。


是啊,时至今日,“死亡”这个曾有点遥不可及的事物,已然化作一只无形的风铃,不时传来似有若无的叮铃声,想要充耳不闻?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吧。

以至于在地球上某个国家某座城市的某条街道,某间办公室的某张书桌前,一位资深编辑在挑拣浩如烟海的话题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把“死”这个字,拎起来摆到首位——它在人们的心神中早已充斥啊。

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拦住路过的人,要求他们玩猜谜游戏,人们必须找到谜底,否则将会被他吃掉。

当斯芬克斯说出那条著名的谜语“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人类的自我意识便开始觉醒了。

古老神话的隐喻恰好反映了苏格拉底的教导——“认识你自己”。

人是什么?

人,可以看作是“具有无限性的有限存在”。

人的精神是自由的,流动的,人们会尝试以各种方式来处理他人生的那些外在制限,会通过对精神层面的开拓来克服或超越外在制限。

从这个角度来看,人具有无限性,有无限的潜能。与此同时,人也受到外在力量的牵制,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外部条件,不同的际遇,吉、凶、休、咎,贫富、贵贱、寿夭……翻云覆雨的往往是人不能自主的外部力量,这便导致了人的有限性。

老子的《道德经》说,“物壮则老”,生命到达饱满鲜艳、壮硕有力后,便开始衰老。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历代帝王穷尽一切可能,寻找长生不老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即便“处处志之”也“不复得路”;

建安诗人曹孟德只能一吟再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也在谈论“欲求永无止境,人生而痛苦”

有限性的核心,是时间;有限性的极端表现,就是死亡。


提及死亡



To be or not to be,it's a 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哈姆雷特发出这样的灵魂叩问曾经网红了整个欧洲,但他只能算个忧郁王子,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并不是深刻的思想,他不是智者。莎士比亚也算不上。

孔子曾经告诫弟子:“未知生,焉知死”。

这句话倒可以用来说给哈姆雷特听——怎样理解生活,怎样过好这辈子,咱都还不懂呢,死这么一言难尽的问题,你纠结个屁呀。

孔子反对的是空想,空忧惧,并不是反对思考死亡。

谈论死亡,就是在面对我们自己的有限性,笔者觉得尽可以去提及,去思考,去辩论,只是不需要凝视它太久。

那么死到底是什么呢,“机智如我”一开始就说了,我给不了答案(老子、孔子不也没给答案么)。

在我的感觉里——

死,意味着未知,死后的一切是未知的,连究竟有没有“死后”都是未知的

死,意味着终结,就像前文中“8、9岁的我”想到的那样,人不存在了,不能再感受、再玩、再被世界知道了。

死,意味着丧失,所爱不得见,所据不再有,所系不再联。

死,意味着抱憾,没机会去尝试,去完成,去弥补。

……

当我们谈及死亡,目睹死亡,面临死亡时,我们所惧怕的、所不情愿的,可能是这些未知、终结、丧失、抱憾……我们还可能舍不得,舍不得我们所爱之人因为失去了我们而悲伤,而无所依托。


看待死亡



人生实由两大部分构成:生存,死亡;两者对立统一。


谈死实则论生,因为贪生才会怕死。

谁说不是呢?

若恐惧着“怎么死”、“何时死”,必然也享受着“过得去”,“还活着”。

当你过于关注死亡,便会忽略活着的乐趣和意义,当你过于轻视死亡,又会在活的过程中作死(NO ZUO NO DIE,不作死,不会死)。

庄子的《齐物论》说出了他对人的有限性的体悟,抛出了他看待生死的方式。

在《齐生死》中,他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认为生命一旦产生,也就步向了死亡,生死相互酝酿,相互转化,对立统一,没有单一存在的绝对生或绝对死。

也有人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命题是惠施提出的。我们知道,惠施是庄子的朋友(搞不好是他唯一的好基友)。

庄子和惠施之间最为著名的辩论就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那一段。惠施这辈子有过许多看上去故(shen)弄(jing)玄(xi)虚(xi)的命题,诸如卵中有毛、鸡有三条腿、犬可以是羊、马为卵生、火不是热的,云云。

假如“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命题当真是惠施提出的,那么这个话题的拟出,无疑是他从精神病样走向神经症样的标志了——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笔者意在叹服。

庄子的生死观集中在《齐生死》里,主要包括:

生与死都是道之运行的一种形态,无所差别;

生与死是一种自然现象,而非神秘/神明力量导致;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生死具有同一性,对待生死宜顺应自然,处之泰然,不需要厚生薄死。

这观点继承了先秦儒道两家的思想,在当时不能不说非常前位,是创造性的发展。

然而,有的人不想死,并不意味着ta想好好活,因为懒得把日子打理好,若是去死呢,又不甘心、不值得。

有的人不想活,也并不意味着ta想好好死,因为死了也就没法继续占便宜、报仇怨。

这些人徘徊辗转,蹉跎了人生,来一场人间实属不易,或许也不是他们自己情愿变成这样的吧。

既怕死,就莫再空忧惧,我们可以试着运用哲人们的态度,与其天天焦虑着“死”的问题,不如时时打算好“活”的问题,珍惜当下,过好今天,最大化活的利好,那么就最小化了“死”之贻害。


佛教的生死逻辑


春秋战国的人思考着生死,到了魏晋,人们开始为“无能为力”寻找“精神支柱”,我们可不可以这么认为:

佛教开始在中国兴盛正是魏晋时期,原因是,之前的朝代里死了不少人,大部分活下来的也活得动荡、过得艰难,时常惶惶不可终日,也难以追求所谓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人们乐意推崇这门宗教呢,篇幅原因我们且浅议一番。

魏晋时期,中国佛教的中心思想是业报轮回的观念。业,译音“羯磨”,指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

佛教思想把业分成三种:口业、身业和意业。

“口业”指人的语言,“身业”指手足肢体的动作,“意业”指人的思想、情感、情绪等。

因此,“三业”几乎涵盖了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思想和活动。

中国商周以来的传统思想认为:

人类如其他生物一样,都是禀受天地间阴阳二气所生,气有聚有散,聚则生,散则死,故人类生命同其他一切生物一样,都是有生有死。

魏晋佛教思想则与之大异——

宇宙间生物的种类并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

宇宙间每一个体的生命也并不局限在“有聚有散”的一期过程之中。

生命在一期聚散之后,根据个体在这一期中的“业力表现”,将会在善恶诸趣中继续获得新的生命形式。这即是佛家的轮回学说。

这个时期中国佛教讨论的核心是:人类现实生存中所遭受的一切境遇,不是无缘无故的,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切存在都既有“前因”,也有“后果”。

“前因”就是指一个人过去或过去世的种种活动,人们现在所遭遇的一切无非是他过去或过去世的“前因”所致。

同样的,一个人现在的一切思想和行为,也都不会是没有后果、转瞬即逝的,它们决定了人在未来或未来世感受到的“后果”。

这就形成了中国佛教因果报应理论的著名格式:“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来生事,今生作者是”。

我们可以看到,魏晋佛教的业报轮回学说:

把顺逆、吉凶、贵贱、生死等问题从不可知、不明确变为可预知、已明确;因果逻辑企图揭示出生与灭的必然;建立了善行与福禄、恶行与罪罚之间的确切且稳定的联系。

明确、可知、必然、稳定,均是维持良好情绪和心态的基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对未知的焦虑、对丧失的惶惑,增强对“事与愿违”的不接纳,把“大失所望、劳而无功”之后的冲击力相对减弱。

魏晋佛教又较为巧妙地回答了“生”与“死”的张力问题,启发我们既能接受生活中不可控的外在必然,人的有限性,又能保持住信念和自由精神的优势地位,好好发挥无限性。

佛会玩!


死这件喜事


进一步来想,看待生死问题的难处之一,有可能是看到“死亡”并非一无是处,对故人如此,对生者亦然。

其实,我们偶尔也能碰到“死亡”讨喜的一面。

有的死,是圆满(所谓白喜事、寿终正寝、僧侣的圆寂);

有的死,是解脱(身心的苦难已经到头了);

有的死,是成全了自己(比如取义成仁、报国、殉情);

有的死,还能成全他人(比如《倾城之恋》里,整座城都被炸得稀巴烂了,一对反复试探、各怀企图、彼此缺乏诚意的恋人决定慷慨牵手)。

无论是与朋友追忆一个人,还是与亲戚吊唁一个人,亲朋们总会聚到一起聊聊往事,有的琐琐屑屑,有的轰轰烈烈,无一不在讲述——死者的人生独具意义。

在炉边,在席上,亡灵们再次被看见,被敬畏,仿佛被美化后又重活了一回。

有时,大伙儿忆着忆着,谈话会像暖阳一样悄然地融化掉某座冰川,如大海一般无声地涵容下某渠洪水,执迷不悟的我方才如梦初醒,饮恨含悲的你从此冰消雪释,这意想不到的效果和境界,看似来得迟了,实则非亲历“死别”而难抵啊!

三毛有句话讲得很讽刺:

一个人出生了,人们并不知道他的未来,却说恭喜恭喜;

一个人死去了,人们并不知道死后的世界,却说可惜可惜。

然也。

生有生的苦,死有死的乐。

当你遇见死亡,会怎么看待它?

左右都看看,正反都想想,总之看开些。


写在结尾的问候


最后,我想借用一部小说中一句有意思的话来结束本文,也向活着的和逝去的人们道一声“你好”:

列车通往的黄泉站,月台上站满了来迎人的已故之人。这哪里是悲剧,这是团圆。

——《镰仓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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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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