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大江健三郎:奇妙的工作


沿着附属医院前宽阔的马路向钟楼走去,展现在眼前的是十字路口。在青翠的林荫树梢交织的上前方,正在施工中的楼房的钢筋铁骨刺向蓝天。从那个方向传来数不清的犬吠声。随着风向转变,犬吠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响,径向天空扶摇而升,于是,在远方荡起了回声。


我每天去大学,都往返此路,每逢来到十字路口便洗耳倾听。我内心虽然期待着犬吠声,但也有根本听不到的时候。怎么说呢,我对那高声吠叫的狗群,没有深切的关心。


然而,七月底,我自看到了告示板上的招工广告之后,那些犬吠声就像块湿淋淋的布似地缠住我,闯入我的生活。我根据广告,来到医院的传达室一看,情形却完全相反,根本没有招工的迹象。我向门卫打听后,来到医院后身的木板仓库,仓库前,一个女学生和一个私立大学生正在听脚穿雨靴、脸色难看的中年男人解释。我凑到了私立大学生身后。中年男人眼皮低垂,瞧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重新解释道:“这活儿就是杀一百五十只狗。从明天开始干,两三天内杀完。有个专门杀狗的屠夫已经动手准备了。”


杀狗的起因是有位英国妇女投书报端,责备医院为了实验养了一百五十只狗,太残忍了。医院方面也没有经费继续饲养这些狗,所以,决定全部杀光。于是,中年男人承包了这项工作。我们也可通过干活,学学解剖知识,了解一下狗的习性。


中年男人让我们注意上班时间就进医院去了。我们几个学生并肩走向学校后门。


“工钱不低呀!”女学生说。


“你打算干?”私立大学生吃惊地问。


“我干啊!我是学生物的,早就弄惯了动物的尸体。"


“我也干!”私立大学生说。


走到十字路口,我停住了脚步,细心倾听,没有听到犬吠声。傍晚的凉风吹落树叶,发出沙沙声响。我跑了几步,追上他们俩,私立大学生气势汹汹地瞪着我。


我说了一句,“我也干!”


翌日清晨,我穿上草绿色的工装裤去上班。


杀狗屠夫五短身材,是个壮实的三十岁的汉子。他负责杀;我只管牵狗,把狗牵到仓库前的木板围子里;私立大学生把剥了皮的狗尸拖岀去交给中年男人;女学生则整理狗皮。我们很快适应了工作,一早晨就结果了十五只狗。


一百五十只狗被圈在操场上,周围用水泥矮墙围着。每隔一米打一个桩子,每个桩子拴一只狗。这些狗也许因已在这里饲养了一年,个个都很老实,丧失了见人就咬的习性。我走进去,它们连叫都不叫。据医院的人说,不知什么原因,这些狗会突然叫起来,而且一直叫两个小时才停。我一进去,一百五十只狗一齐看着我,我感到无比奇妙。三百只狗眼里映出三百个我的小小的影像,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发颤。


这些狗很杂,几乎是所有杂种狗的大荟萃。大狗、小宠物狗、不大不小的红毛狗都被拴在桩子上。它们极其相象,于是,我想它们哪点像?是因为劣种而变得瘦弱这点吗?还是因拴在桩子上而丧失狗性这点?我想我们自己说不定也会被拴在桩子上弄成这样哪!我们这些丧失个性,彼此相似的日本学生。我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对包括政治在内的所有事物都热衷的那些人,我不知他们是过于年轻,还是太老成。我今年二十岁,我对这奇妙的年龄已感到累了,我对狗群马上失去了兴趣。


但是,当我发现了一只斯卑茨和塞巴特混血的奇特的狗时,我感到那种怪劲儿像虫子一样在我身上蠕动。这只狗头象塞巴特,身上的白毛忽悠忽悠地飘动。我大声笑起来,对私立大学生说:“你瞧这家伙,你一定能想象岀斯卑茨和塞巴特交配的样子,非常可笑吧!”


私立大学生不快地嗷起嘴,把脸转过去。我用绳索拴住那只狗,从水泥围子里牵出来。屠夫手提杀狗棒在木板 围子里等候,看见我来了,就把棒子藏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走近我。当我和手中牵着的狗拉开距离时,屠夫迅速挥棍一击,狗高声狂叫几声就倒下了。做法卑劣,令人窒息。 屠夫从腰间取下尖刀扎进狗的喉咙,让狗血流进小桶,然后非常麻利地剥下狗皮。看着屠夫杀狗,我感到热气腾腾的狗血的腥臭和屠夫身上浮动着的一种特殊感情。


这有多么卑鄙呀!然而令人感到屠夫不该受到谴责,他的麻利动作是职业性的习惯,是长期生活练就的本领,用在此处可谓正得其所。我的疲劳是日常性的,我已习惯不怎么去激怒了。即使对屠夫的卑鄙我也怒不起来。愤怒刚刚蕴育,转瞬就立刻萎靡了。我没有去参加同学们的学生运动。其中虽有对政治不感兴趣的理由,但是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没有持续不断的愤怒,我常常为此焦虑不安,为了恢复愤怒,我总是精疲力尽。


我提起剥下了白色狗皮的缩成一团的狗尸后腿,向木板围子外走去。狗尸散发着热气,狗肉在我手中就像站在跳台上的游泳运动员似的迅速收缩。私立大学生在木板围子外接过狗尸,小心翼翼地搬着,以免狗尸的脏污蹭着自己的衣裤。我则提起从死狗身上解下的绳索去牵另一只狗。


每杀五只狗,屠夫就走岀木板围子喘口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则在他周围边走边聊。工作一停,我立即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狗臭,比死狗身上的气味还腥还臭。转过脸去,仍若无其事地走来走去。女学生在围子里整理狗皮,若有被血弄得很脏的皮,还要拖到冲洗场冲洗。


屠夫说:“有人劝我用毒药杀狗!”


“用毒药!"


“是啊!可我不用,毒药杀狗和在树荫下喝茶一样容易,我不干那种事。既然杀狗,不在狗前挥棒,那算什么杀狗。我从小学的就是这种杀法,我干不了那种不光彩的毒杀。"


“是那样啊!”


“而且,用毒药会散发岀恶臭,你不认为狗有散发好气味,冒着热气被到皮的权利吗?"


我笑了。


屠夫说:“它们是有那种权利的啊!我不用毒药是有理由的。因为我喜欢狗啊!”


女学生拖着要洗的狗皮走岀来,她那微肿的皮肤青里泛红。狗皮上的脂肪很厚,带着血污,看起来沉重而黏糊糊的,宛如一件被弄得湿淋淋的外套。我走上前去帮女学生拖。女学生边拖边说:“那家伙,似乎有点传统观念。为自己的杀狗方法还挺自豪的,这就是生活的意义吧!”


“是那种男人的文化。”我说。


“杀狗文化吧!大同小异。”'女学生冷淡地说。


“唉,什么?”


“生活中的文化意识呗,箍桶匠的技术是箍桶文化。这种文化是和生活紧密相连的真正文化。评论家是这么写的吧!这极普通又平常,若要一一验证,就不那么干净了。什么杀狗的文化,卖淫的文化,什么公司要职的文化都肮脏不堪,根深蒂固,大同小异。”


“都是令人绝望的啰!”


“并没有绝望啊!"女学生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就连这洗狗皮的活我都干,甚至还喝治脚气的新药水。"


“你想涉足这些讨厌的文化?”


“不是什么涉不涉足啦,已是淹到了我们大家的脖子了。传统文化的泥浆弥漫全身,不是那么轻易能洗掉的。


我们把狗皮扔到冲洗场的水泥地上,一闻手掌,臭气呛人。


“你看!”女学生弯下腰,用手指按了按腿肚子,呈现出青黑色的小坑,一会儿虽然慢慢地鼓起来,但是没有恢复原样。“够严重的吧!总是这个样子。”


“真糟糕啊!”我说着移开了视线。


女学生冲洗狗皮时,我坐在水泥台上看护士们打网球,她们打偏了球,笑得前仰后合。


“我领了工钱后去看火山,我还存着钱哪! ”女学生说。


“去看火山?”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火山真不可思议! ”女学生微微笑了,她两眼疲倦,双手浸在水里仰望天空。


“你不怎么爱笑吧?"


“是呀,像我这样的性格,是不怎么爱笑。我从小就不爱笑,所以我常常觉得,我连怎么笑都忘了。可是,想起火山我会笑得流泪的!巨大的山正中有个洞,从那里呼哧呼哧地冒出烟,有多神啊!”女学生笑得肩膀抖动。


“你领了工钱就去吗?”


“唉,立即就去! 一边爬山一边会感到神奇得要死。”


我躺在水泥台上用手支住脑袋,仰望天空,蓝天上的云朵像海中游动的鱼儿。阳光耀眼,我打了眼罩,遮住阳光。我感到自己手的腥臭,而且这种腥臭渗到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我这双以前只摸过狗耳朵的手,与杀了二十只狗以后大不相同。


“我买只狗崽儿吧?”我说。


好啊?”


“买只杂种的红毛狗,这只狗将身负一百五十只狗的怨恨,是只脸歪嘴斜,乖僻讨厌的家伙吧!”我说完笑了。可是女学生却咬紧了嘴唇。


“我们似乎也招人讨厌哪!”女学生说。


我们回到仓库前,屠夫正和医院的事务员交谈什么。 私立大学生饶有兴趣地听着。


事务员说;“医院没有这笔经费啊!饲养组昨天就解散了,这些狗已经和医院无关了。”


屠夫说:“可是,今天一天杀不完哪!那就让狗饿着!” 屠夫有些焦虑。


“过去,喂医院的残羹剩饭,有饲养组是不会饿着这些狗的,可是,现如今……”


“我会做狗食,可我能领剩饭吗?”屠夫说。


“行啊,要看看放剩饭的地方吗?”


“我得看,以后我好喂呀!"


“我来帮你。”女学生说。


“别干! ”私立大学生嚷道。屠夫和事务员大吃一惊,瞧着私立大学生涨红的脸。


“别干,别干那种不知羞耻的事。”


“什么?"屠夫大惑不解。


“明后天不就杀完了吗?你又喂它驯它,多卑鄙无耻! 我想到马上要挨杀的狗摇尾吃食,就下不了手!”


“今天最多杀五十只,那让剩的一百只饿着吗?我更干不了那么残酷的事、屠夫压着火说。


“残酷,什么叫残酷?”私立大学生惊异地说。


“是啊!那种残酷的事我干不来,我喜欢狗。”屠夫说完就和办事员向仓库之间的通道走去。


私立大学生疲倦地依在木板围子上,裤子上沾满了狗血。他说:“什么残酷?那家伙太卑鄙了,他在干什么?”


女学生低头看着地面默不作声。地面上闪烁着浓绿色的狗血的污点,呈现岀骆驼头的形状。


“唉,你不认为卑鄙吗?”


“也许吧!"我顶了他一句。


私立大学生蹲下,低着头说:“我想到那些狗被围在矮墙内,我就下不了手,我们能看到墙那边,可狗却看不到,它们在那等死呀!”


“它们看到了墙那边也无济于事呀。”女学生说。


“是啊,这种无济于事,才让我下不了手,这些狗处于束手挨杀的境地,还摇尾吃食!”


我们拿私立大学生没办法。我嗖嗖地挥绕着绳索去牵下一只狗。这次我想牵只最大的,套拉耳朵的狗。


到了傍晚,处理完五十只狗后,我们去冲洗场冲洗身体。屠夫把洗净的狗皮仔细码好,用绳子捆上。这时承包杀狗的中年男人来了。我们洗完手脚,看屠夫干活。


“狗肉弄哪儿去了?”私立大学生问。


“看那儿,在那儿烧哪!”中年男人说。


我们一眼望去,看到焚尸炉的巨大烟囱,从那儿飘岀柔和的粉红色的烟升向天空。


“可那是烧死人的吧?”私立大学生问。


屠夫回过头来,目光锐利,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死狗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私立大学生低下头不作声了。我看见他肩头微微颤抖,非常焦虑。


“还是不一样呀!''女学生看着烟囱说,“烟的颜色不一样,比平时烧火时稍微发红,颜色柔和。”


“说不定正在烧一个红脸大汉哪!”我说。


“肯定是狗,那颜色也许是晚霞映照的。”女学生说。


我们默默地瞧着焚尸炉冒出的烟。屠夫扛起捆好的狗皮,背对晚霞染红的天空,身材显得魁梧,他非常满意地说:“明天是个好天,能干一场好活儿。”然后迈步回家了。


第二天,日丽天晴,承包杀狗的中年男人虽然没来,工作进展顺利,上午完成了计划的三分之二。我们很累,但心情比较愉快。只有私立大学生满脸不快,没着没落,他很介意裤子上的血污,还愤愤不平地说:“昨晚洗完澡后还觉得身上有臭味,沾在指甲里的狗血弄不掉,用肥皂怎么洗也洗不掉。”


我瞧了瞧私立大学生的手,他的手指细长,指甲又长又脏。


“你干这活儿亏了?”女学生问。


“没有!”私立大学生愈加不安地说。“我不干,也有人代替我干的,他的指甲也会沾上血弄不掉的,他的身体也会腥臭的。这点我无法忍受啊!”


“你还有点人味!"女学生说。


私立大学生低下充血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心绪不安了,而且屠夫问他什么都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一下子把屠夫搞得很扫兴。


我牵来一只英国卷毛狗。屠夫走出木板围子吸烟。私立大学生背对屠夫站着。我像牵着狗散步似地走到屠夫跟前。屠夫说:“拴在那儿!”我把狗拴在入口的桩子上。


“有没有凶猛点的,像小牛那么大的狗啊! ”屠夫说道。


“那种狗发狂了,可不好对付,‘我止住哈欠眼含热泪说道。


“我有办法制它,就这么一弄。”屠夫说道。他目光混浊,也打了个哈欠,然后把毛茸茸的手伸进松开了皮带的腰间。


“住口!”私立大学生嚷道。“那种令人讨厌的卑鄙的话,我不想听。”'


“我说的是制服小牛大的狗的办法。”屠夫说。


私立大学生嘴唇颤抖地说:“我说的是你的做法卑鄙, 你的做法令人讨厌,就是对狗也得文雅点。”


“照你的做法,一只狗也杀不了。”'屠夫脸色铁青,吐沫在嘴唇边乱飞。


私立大学生咬牙切齿,目瞪屠夫,突然提起杀狗棒,拴在桩子上的狗跑去。狗向挥棒跑来的私立大学生狂叫。他踉跄一下,继续向前,朝着扑过来的狗的耳朵猛力一击。狗被打得跳起来,一头撞到木板围子上,哀叫几声,口吐鲜血,痛苦地爬行。私立大学生站定后,喘着粗气,凝视那只狗。


“喂,你打死它,别折磨它! ”屠夫愤怒地喊道。然而, 私立大学生张着大嘴,喘着粗气,颤抖不止。那狗挣松绳索痉挛着,匍匐移动着。我跑上前去,从他手中夺过棒子, 朝那口吐鲜血,大睁双眼的狗的鼻子击去,狗发出微弱的声音,倒下不动了。


“你太过分了。”私立大学生说。


“什么?”


“你卑鄙,那只狗已不反抗了,虚弱到了极点。”


我怒火中烧,但喉咙梗塞,竟没说岀话来。我没理他, 身子向后一转,从狗脖子上解下绳索。屠夫走过来对我说:


“你挺机灵,若不机灵点儿,会出危险的!”


然而,我并不怎么机灵。下午稍晩些时候,我被一只红毛癞皮狗咬了腿。当我牵着那只狗,走到木板围子入口时,女学生正拖着沾满血污的狗皮从里面向外走。红毛狗看见狗皮先是怯懦,后是暴躁。我勒紧绳索,想让它安静下来,可它乱蹦乱跳咬了我的腿。虽然屠夫迅速赶来把红毛狗牵走,可我的腿麻木得毫无知觉了。


“让红毛狗咬了,要痛得大叫的。”女学生说。


鲜血浸湿了我的袜子。屠夫打死了那只狗,然后掰开狗嘴说:“够厉害的,牙老了,有些松动了。你们看,好脏啊!”


我面无血色,我隐约感到女学生慢慢地搀起我。我不想让私立大学生看到我的惨状。


我躺在皮椅上,护士小姐小心翼翼地给我缠上绷带。 护士问:.”疼吗?”


“不疼。”


“我看也是她站起身来对我说,“你走走看。”


我提了提裤子走了走。也许绷带太紧的缘故,我感到腿在痉挛。”


“好啦,处置费以后再付,打针时,我再给你帐单。”


“什么,还要打针?”


“是啊,你不想得狂犬病吧!”


我把手放在长椅上低下头,看到手在膝头上发颤,而 且手指上起了很多倒刺。


“狂犬病?"


“是啊!”


“打预防针不那么简单吧?”


“不打针,有时要丧命的。”护士话语冷淡。


“啊! ”我感到自己坠落万丈深渊。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狗的牙齿。”我生气地说。


“喂,喂,”谁在叫喊。


我打开后门,沿着后门的楼梯走下去。仓库前集聚了很多杀狗的屠夫,其中有个警察回头盯着我,我慢慢地走过去。警察问了我,把我的名字和住址记在小本上。


“怎么啦?"我问。


警察蠕动了一下下巴,什么也说。


“哎? ”


“那个中年男人是个投机肉贩子。”女学生解释道,“他把狗肉卖到肉铺,肉铺老板告发了,那家伙逃之夭夭了。”


我默默地凝视着女学生。


“我们的工钱也吹了。”


“啊!"


“那家伙溜了可不行!”女学生说。


我瞧了瞧屠夫和私立大学生,他们俩都是一副扫兴的表情。


“可我的处置费怎么办哪?"


“叫狗咬的不是那肉贩子,也不是肉铺老板呀!"


“说不定叫你去作证。”警察说,语气坚定。


“叫我们?”私立大学生心里不服。“我们又没卖狗肉。'‘


“乱杀狗也是不妥当的,”


“我们也不喜欢干呀!"


警察不理私立大学生,穿过操场走了。


大家都沉默了。我感到伤口一点一点地痛起来,而且悄悄地肿起来。


“一共杀了多少只?”女学生问。


“七十只。"


“还有八十只。”


“我们怎么办?”私立大学生说。


“回家呗!”屠夫不高兴地说着就进木板围子取工具。


我们开始向林荫路走去。女学生贴近我的身体问我: “喂,疼吗?”


“疼啊!听说必须打针。”


“是够严重的!”


“真不轻。”我说。


晚霞染红天边。一只狗高声吠叫。


“我们曾打算杀狗了吗? ”我含糊其辞地说,“可挨宰的却是我们这些人哪!”


女学生皱了皱眉,干笑起来。我也疲惫不堪,笑了起来。


“狗被击倒,被剥了皮。我们虽然挨了宰,却仍在徘徊。”


“可是,皮被剥下来啦,”女学生说。


所有的狗都叫起来了。犬吠声拥向黄昏的天空,从现在起狗要不停地狂叫两个小时。


(斯海 译)


木子说:“死狗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的人,只是行尸走肉一般地或者的人,对现实迷茫和虚无主义的人。被驯化的人,和被栓在墙里等待宰杀的狗又有什么区别?狗的狂叫和人的悲鸣,要怎么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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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1

标签:围子   狗皮   犬吠   屠夫   私立   木板   卑鄙   中年男人   奇妙   医院   大学生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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