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麦秸垛

随着秸秆还田技术的推广,麦秸垛终成历史,消失在收割机的轰鸣声中。儿时的记忆有时清晰得恍若昨天。生产队的麦秸垛,宽大、阔气、高耸,象征着生产队收成的红火,垛成之时,人人脸上放光彩。

夏收的打麦场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生产队人人要出工,社员们头顶烈日忙碌着。几个棒小伙儿在场地拉石磙,口号响彻麦场,传得老远。翻晒的社员紧跟在石磙后用木叉翻麦秸,麦穗焦透,麦子在碾滚的压力之下快速脱落。扬场的人忙不迭找风头,扬出麦糠,落下麦粒。

打麦场尘土飞扬,喧嚣至极,一派丰收景象。人力终有限,骡马上套了,牵动着石磙咯吱响,老把式的鞭子左边扯一下,右边来一响,骡马乖乖跟着走。碾碎的秸秆噼啪作响,麦粒脱落,秸秆失去了耿直,变得柔顺无比。

麦收季最累人,抢收抢打,人人紧张,唯恐天公变脸,一阵瓢泼大雨,人像落汤鸡,麦子若发芽,明年青黄不接时必然饿肚子。填肚子是大事,成了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麦收季无懒人,哪怕日常偷懒之人,也会挎个篮到地里拾麦穗,上交生产队,记工分好分口粮。

生产队的粮入仓后,垛麦秸垛又成了男女老少关心的大事。清理打麦场,庞杂的麦秸秆被挑到场地周遭,在麦场用白灰溜边,画一长方形图案,算是麦秸垛的方圆。铁锨在青壮年手中挥动,凹陷处垫土,高凸地铲平。骡马拉着石磙走几遭,乡邻谈笑风生,一挂响鞭,宣告麦秸垛正式动工,仪式简单,却让清贫的生活显得风生水起。

垛麦秸垛是一项大工程,要几十个人连轴转,怕风更怕连阴雨,麦秸一旦打湿发霉,牲口将会断炊。麦子交完公粮,剩下的成了口中食,而粉碎的麦秸秆则是饲养牲口的主要饲料。彼时,牲口比人金贵,一头牲口赶得上几个壮劳力,是当时生产队耕地的顶梁柱。

生产队不许私人用麦秸秆烧锅,麦秸垛也是一个生产队的象征。村辖大队,大队再分生产小队,待麦忙闲暇,总结夏收生产情况,麦秸垛算是其中的一个硬指标,哪个生产队的麦秸垛高大、有气势,标志着这个队的生产搞得好,说不定队长会代表大队到公社去开会,敲锣打鼓受表扬。

麦秸垛被人们赋予了劳动最光荣的象征,这样一来,垛麦秸垛成了社员争先恐后参加的劳作。烈日当空照,挥汗如雨下,人们不躲避、不退缩,举着木叉、戴着草帽听队长安排。踩垛的人需有经验的,四散站开,每人负责自己所站的方位,相互既分工又合作,力争把麦秸垛的底层垫结实。

其他人则用木叉挑着麦秸朝上送,一次次挑送,一次次甩起,麦秸垛在逐渐抬高。站垛顶的人负责接应、夯实、踩垛,老把式四面巡查、观看、提醒,发现某个角倾斜,赶紧吆喝,让下面的人再甩上一些麦秸秆,把这个角夯实落。

垛麦秸垛是一力气活,也是一技术活。站得太靠边,稍不注意会滑溜下来,弄得满身是秸秆,再上就比较难了,要顺梯子往上爬,自己有可能被老把式撤下来,成为大家饭后的谈资。上面的人接着下面甩上去的麦秸,要注意脚下,一层压一层,层层铺过去,均匀用力,让麦秸垛慢慢抬升,避免倾斜。

挑麦秸往垛上送的人,也是汗流浃背,一趟趟奔跑,一次次甩送,也需力气和技巧,跑太快,挑的麦秸撒一路,被人指指点点,甩得不得法,会落自己一脑袋,惹得大伙哄堂大笑。谁挑得多、跑得快,谁就能受到夸奖,心里比吃蜜都甜,媒婆提亲,也算男人的一大优点。

甩的人胳膊酸,接的人两膀疼,朝手心吐口涂抹接着干。当替换的人接续上之后,休息的人基本都瘫软在了麦秸垛旁,口干舌燥不动弹。一大碗开水下肚,咕噜噜的肠胃直叫唤。生产队的大食堂雾气缭绕,香喷喷的面条出锅了,壮劳力端碗吸溜着、攀谈着,疲劳早已被抛到了脑后。

麦秸垛有屋顶一般高了,显得气势恢宏,站在垛顶,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原野,能见其它村子的情形。麦秸垛该收尾了,四面朝里逐渐收缩,最后形成滴水檐形状,便于雨水倾斜而下。未碾压的麦秸秆削头去叶,沿着垛顶层层斜码,像盖草房的屋顶,糊上搅拌好的麦糠加黄泥,防潮防漏防风。麦秸垛完工了,预示着一季麦收结束。

麦秸垛屹立在村中,从夏到秋,历冬迎春,无论风雪交加、电闪雷鸣,岿然不动,成为村中一道巍峨的风景。麦秸垛也屹立在我心中,梦回故乡时,老远就能望见那座指引方向的麦秸垛。

本文作者小石头授权新集旧事发布,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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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2

标签:麦秸   麦糠   打麦场   石磙   骡马   把式   生产队   牲口   社员   乡土   秸秆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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