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妙善的雪域高原

空灵妙善的雪域高原

文 刘安成

西藏早晨天亮得很晚。八点半后起床,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照得人睁不开眼。然而奇怪的是,阳光灿烂下,却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照得满屋满地一片雪白。我很是诧异,一片大太阳,一片大雪花,这在内地是很少能看得到的。这才是十月底的天气啊,雪来的是不是早了点?

我们原定的上午十点出发去藏东林芝,可我担心大雪会影响了出行,马上给同行的当地朋友电话联系。对方很干脆地回答:“没问题,让你刺激一把!”也许在雪山里走惯了的人,从来不畏惧雪的威胁?我心想,走也就走了,人生能有这样的一种体验,值得。

甫一上路,我的心紧绷着,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雪花和崎岖的山路,在高海拔地区,对于我这样一个在内地生活惯了并且是拖着病体的人来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头。

因为失眠严重,昨晚吃了两片安定。睡得晚,起得早,药劲还未完全下去,在担心、惶恐中有些神色恍惚。管它呢,既来之则安之,干脆挂上安全带,一任睡觉去。要知道,对于我这失眠症患者,能主动瞌睡,可是一件求之不得、幸福无比的事情哟!

一个小时左右,我在不断的刹车摇晃声中醒了过来。窗外的整个景色让我顿感无比惊奇。一座座皑皑雪山矗立在眼前,天连着山,山连着地,全是白花花地一片雪白。只有雪道一旁的拉萨河水,一如继往地清澈,不管不顾地发出晔哗的流淌声。河畔一团团、一簇簇幽暗色的各种灌木从林,在雪堆中时隐时现,牦牛、马、羊群在雪地里看似闲庭信步,悠然散淡,寻觅着食物。看来,这些生灵对漫天飞雪早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影响他们为填饱肚子而努力奔走。

车辆越往前行,雪似乎越来越大。层峦叠翠的山脉已全然在大雪的覆盖之下而没有了别的任何颜色。我们的越野车在曲折的雪地上千回百转地向前推进着,可苦了那些沉重的大货车和轻灵的小轿车,它们或搁浅于半道,或滑向路旁的水沟,或因路滑刹车导致车辆调转车头,待车重新发动起来时,却怎么也跑不起来了。司乘人员不得已跑到路旁的山坡间,用随带的工具艰难地刨一些泥土,用布兜子一兜一兜地将泥土倒在车轮下增加摩擦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车启动开来。似这种茫茫雪山峡谷中的“全白式”的旅行,我平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随行的朋友打趣地问我:怎么样,有点意思吧?

怎么不是呢?这样的旅行,称得上是一次对心灵的洗礼,惊奇而惊怵、壮美而壮丽、幸运而幸福,这绝对是生命历程中的一次历炼,无论是躯体还是内心。

车子到了海拔五千零五十米的米拉山口。这里距离林芝还有大半的路程,往返正常行驶的车辆,大都在这里聚集歇息了下来,尽享这里壮美神奇的雪域景色。

山头上,巍然矗立着三尊威武雄壮的牦牛铜塑像,这可是藏族人民视为吉祥的神灵啊!我们拿起相机下得车来,频频按动快门,拍下了林海雪原,拍下了牦牛铜像,记下了热地副委员长亲笔所题的《牦牛颂》:“牦牛是高原之宝,它不畏风雪严寒,坚忍不拔,是吉祥的象征。它把蕴涵的精神力量和物质财富都给了人民,是藏民族世世代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源以及生命的源泉。”是啊,牦牛象征着藏民族的勤劳、勇敢、剽悍和智慧,体现了藏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西藏的独特魅力。牦牛铜像经年守望着米拉山口,注目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是那样的坚韧和执著。我不禁被牦牛的精神所感动,伫立于铜像前,凝神良久,并记下了铜像前的文字。

上车了,继续前进。来往的车辆在雪山中像蚂蚁一样地艰难地爬行着。在苍茫的雪山峡谷中,人和车辆都显得如此渺小。我在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同时,免不了有一些担忧。西藏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可是说变就变。现在雪还小一些,如果天气骤然变化,再忽然间不停歇地下起鹅毛大雪,即便我们是四轮驱动的越野车,行走起来也定然很是困难。到了后半晌或晚上,路面上结起了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美丽却又令人恐惧的雪山峡谷里,麻烦

可就大了去了。车辆走不了,天气冷得让人瑟瑟发抖,车上又没备任何食物和取暖设备,人哪能受得了?说不定在这里困上几天几夜也难以预料。这里离林芝还有二百八十多公里路程,即使不再下雪,像这样的速度

爬下去,今明两天也很难说能赶到目的地。想到此,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好在今天

中午,雪中还有着太阳,天还不算太冷,倒也没有太撑不住的感觉,高原反应也不十分明显。但愿雪山神灵能够保佑我们安全地走过米拉山,一路顺利地抵达目的地。

沿途中,山坡间的牦牛像行路的人们一样,很无助、很无奈地发起呆来,三三两两愣愣地站在雪地中,为找不到吃的东西而烦恼着。谁知道牦牛离家有多远?谁知道牦牛能否顺利地找到自己的家?即使到了家,主人是否有足够的心理和物质准备,应对这种猝不及防的大雪给牦牛带来的饥饿?我想会有的。雪山是万物的精灵,在雪山中生长的耗牛也应有灵性,在雪域高原生息的藏族同胞们,同样也有着抗御自然灾害的能力。“面包”会有的!

纷纷扬扬的雪花,并没有阻挡住虔诚佛教徒们朝拜的步伐。但见雪道上的拖拉机、小货车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经幡和满载的炊具食粮。这是从遥远的地方前往拉萨朝拜的藏族佛教徒们。车辆的后面,还有身背着沉重的行囊,踏着积雪,磕着等身长头的善男信女。他们的身上、脸上满是泥水雪痕。除了白白的牙齿以外,其余的部分几乎全是泥巴。但这

一切,并没有丝毫动摇他们朝拜的坚定信心和无限的虔诚,义无反顾、神色安然地朝着他们既定的目的地艰难地前进着。可以想象他们的旅途中,要战胜怎样的艰难险阻,要承受多么沉重的负担。当年红军二万五千里走过雪山,其艰辛可想而知;而今天磕着等身长头长头的信徒们,可是丈量式地“爬行”而非“走过”啊!同途而殊归,毅力和坚持一样,而各的目标是不一样的!但仔细想来,最终不都是为了幸福地生活着吗?这种联想未免有些荒唐了!不管怎样,我都为之而深深地感动着。艰难归艰难,路途的“小花絮”还是有的。朝拜的信徒们,心灵固然圣洁,但还是免不了要有“吃喝拉撒”的。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解决内急的方式也就只有“就地取材”了。你看,在车辆的前方,有一位穿着藏袍的女子,将身上的长袍熟练地一甩,立马形成一个原圈圈,将其裸露的下身围将起来,蹲在那里长时间没有挪动,定然是“大工程”无疑。没办法,恶劣的环境本身就无文明可言,解决内急问题还能文明起来?更何况,可爱的藏族同胞平时是否也是如此呢?不得而知。

车辆艰难地越过米拉山口几十公里后,雪明显小了许多,路面也露出了黑色的柏油,车速也显然快了起来。牦牛们也开始孜孜不倦地各自搜寻着食物,抛锚的车辆几乎见不着了。我为之庆幸,也为牦牛们高兴!

不经意间,尼洋河谷的源头展现在了面前。水面并不十分开阔,但水流急湍,清澈凛冽。河流中矗立着一块巨石,足有二十多米高,上写“中流砥柱”四个红色大字。我们下车拍了几张照片,继续前进。

雪停了,雪化了,往前的道路坦荡多了,大伙一直提着的心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景色越来越美。浩荡的尼洋河水,冲破大大小小的石块一任流去,卷起阵阵波涛;河两岸高耸的山坡上花红柳绿的灌木丛,是那样的多姿多彩。独具藏民族特色的民居,红的、绿的、蓝的,竞相辉映,显得那样敦厚、阔绰。金黄色的草甸,像一块块硕大的地毯铺在山脚下,滋养着有着顽强生命力的牦牛和马、羊。崇山峻岭紧紧地依偎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时隐时现的皑皑雪山,沿着公路络绎不绝的朝拜的人群,构成了一幅幅壮美、雄浑而又庄严、肃穆的绚丽图画。我真的有种置身世外桃源、恍若隔世的感叹!

不到这里的人们,你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这种“画可随处见,人在画中游”的美好和快乐的!这种美,让人揪心、让人怜惜、让人难以割舍、不忍离去!

车上同行的朋友们的情绪,一扫之前的担忧,都开始活跃了起来。李先生身为汉民,却活脱脱一个藏民俗的“活字典”,说起藏族的风土民情头头是道,如数家珍。从藏族佛教的历史、更迭兴衰,藏民的生活习俗、饮食起居,到国家对藏民族的种种优惠政策,等等,信手拈来,不带打草稿的。听得我睁大眼睛,全神贯注,须臾不忍“开小差”。到阿沛阿旺晋美的故乡,一个风景秀美的小村落,老李显出了几分自豪,毕竟在这深山老林里出了一个大人物。老李一高兴,接着说了个故事。说是藏区一带养育有一种叫藏香猪的猪种,老百姓很喜欢饲养这种猪,同样把藏香猪看做一种吉祥物。说是饲养,其实大都是放任自流式地散养,所以猪肉也很香。一般来说就像牦牛马羊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谁家的猪,都有自家独特的标志,以示区别。正是因为对藏香猪的喜爱,如遇来往车辆轧死了谁家的猪,可就麻焕大 了。主人们会非常难过,超出猪本身价值的赔偿就自不必说了。据说一位乡长到风月场找小姐寻欢,完事付款后无发票可开,就急中生智,吩咐秘书打个白条,标注上“轧死了老百姓一头藏香猪,赔偿款***”。秘书遵命开了发票。待让这位乡长报销时,白条上却

显示了“两头猪”。乡长问秘书何故,秘书说:“乡长,我也一不小心轧死了一头藏香猪。”乡长哑然。老李连说带比划的故事讲得风生水起,笑得我肚子疼。

就这样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前行进着,剩余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知不觉地走完了。未曾想,林芝不知是哪一天同样下了场大雪,除了市里的雪化了大部分外,周围的群山峰林中,大雪依旧漫天皆白。你说这西藏神奇不神奇?

人驻林芝大酒店,自是激动不已。西藏早早而降的漫天大雪,其圣洁、其纯净、其空灵和妙善,让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不管不顾失眠的痛苦,整整地熬了大半夜工夫,想写下心里的感受。哪管它东拉西扯,哪管它辞不达义,非要记录些东西不可。因为我在身临其境中,深切地感悟到,此时的西藏,和过去我心目中想象的西藏有着巨大的反差,其差别就在于,现实中的西藏远比我想象的美丽得太多!

这里的雪,意蕴隽永,不同于一般。进藏以前我心目中的西藏,与皑皑白雪光芒相连,与魏峨隐秘令人生畏的喜马拉雅山和雄浑清澈、奔腾东去的雅鲁藏布江紧密相连,却几乎不能真正地感受到,怎样的颜色才是这片土地的本色。幻想和寄望中,终因浅尝辄止而止步于想象,止步于眼前。

我在想,倘若西藏真的如一幅画卷,那么渲染画面的主色调必定是雪山的白。千年冰封又年年流光溢彩,不就是如古玩般的“包浆”之美、珍藏之贵吗?那古老的雪山,一旦披上被想象涂抹的刺眼的雪白,便已成为映衬雪域美景的永恒底色。

这里的雪山应是被赋予了精神的,覆盖其上,雪更具风采。万古积雪,或天际处连绵盘桓。或近前掩映日月。似在梦中,又似在眼前。气势和气韵交相辉映,摄人心魄,独具风格。身在其中,飘飘然,恍恍然,倞鸿一瞥又恰似一片轻羽,漫卷西风,扶摇直上,在纯色雪白中消逝得无影无踪。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陶醉”了吧。

见惯了北方的飘雪,也曾看到到过南方的雪雨,而如今在西藏见到的雪样,融人雪景,领悟雪意,却是平生第一次。

在雪域高原,大阳雪是一道灿烂夺目的独特风景。无论何时,一旦降下太阳雪,如羽的雪绒花在光影里蝶舞,如火的光影在雪绒花中穿校,不经意间在发梢结为冰晶,在肩上融成雨露,在山间化为浓雾,在云间映衬彩虹,全都是熠熠生辉,迷梦般地封住了眼神,却温暖了心田。雪降大地,那太阳的光辉折射出雪域的光芒,五彩斑斓,足以驱走幽冥黑暗,把蒙尘的心膛镀亮,从而化为战胜任何欲念和抑郁的刚强。

从拉萨到林芝的一天行程,雪域的寒冷,却由于我心的温暖而化作了一种舞蹈,一种节奏和姿态交织的舞美;雪峰的厚重,在我心中化作了一种襟怀,一种亘古的宽阔和忍耐;早雪的时节,则化为了时间的永恒和记忆的流传。据说,雪域的舞蹈以踢踏舞、旋转和轻曼的摇摆舞居多。那么,被誉为“草原上舞蹈精灵”的锅庄、旋子、热巴,莫不是就来源于此啊?缘于驱寒的肢体语言赋予了灵感,回归了自然的曼妙和空灵。

常言道,风俗看民意,人情看社情,雪域的空灵妙善,其妙处该是蕴涵了逶迤与曼丽的意义,其善之处该是蕴藏了本性与本色的意义,其空灵之处该是给世人一种飘然出世、身在凡尘之外的超然态度,一种宇宙意识和生命情调的诗化意境、无极之境。这个空间有它的深度、广度和高度,所以能在意境中以壮阔幽深的空间呈现出一种高妙莹洁的宇宙意识和生命的情调,之为空灵,之为至美也。

我为西藏之行而庆幸,我为藏民族燃烧血液般的纯朴和虔诚而感动。从雪域高原的空灵和妙善,我看到了一个伟大民族的珍贵和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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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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