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旧事（十七）: 老家的田野里，拾到篮子里的，都是开心

今天百度关于落花的古诗词，竟然跳出来“落花生”这个词语，想起来许地山，鲁迅，老舍，这些老作者关于落花生的描写。

那些沾染了深深泥土气息的句子，把我的思绪，很轻易地牵回了久远的故乡。

（1）

秋天，在古今诗人笔下，都是淡淡的愁，切切的思念。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而在农村孩子的眼里，秋天，充满了欣喜，收获，充实。

我村的公路西，是一个大林场，林场占地方圆五里，林场里的工人，都是各大城市下放过来的。

每年，他们会在山坡上，种植很多花生，放眼望去，就像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蔚为壮观。

等到花生成熟，林场工人开始下地收挖，孩子们就会早早预备好篮子筐子锄头，准备跟在大人后面翻捡遗漏下来的果实。

说来也奇怪，家里其实花生不少，但就是爱捡拾花生，觉得是一种收获，觉得这花生，煮出来吃才香，才醇。

（2）

又到了起花生的季节，我与村里的小伙伴前呼后拥飞奔向林场方向。

这个林场，一向是村里孩子们的乐园，林场地势开阔，满山满坡种的苹果树，苹果树下很多的青草，我们放鹅，放羊，割猪草，玩耍，都在这苹果园中。

在这秋天里，满坡的苹果也成熟了，分外的诱人。但是我们今天的目标是捡花生，所以苹果暂且放过。

大人在前面忙乎，孩子们在后面忙乎，远远望去，一派丰收景，这画面，和谐又快乐。

还没到收工的时候，天却下起了雨，那时候队里出工，只要天不下刀子，队长一般不会轻易吹哨子喊收工的。

大人没有回家，我们小孩一个也没有走。

为啥呢，因为林场工人做事可马虎了，他们收花生，会落下很多的花生，我们跟在后面捡，就像捡金子一样开心。

分田到户以后，就没这好事了，每家地里，收得比狗舌头舔过还干净。

那天，我可受了罪了，锄头上篮子上鞋子上，到处是泥巴，山岗上的泥，被雨湿透后，粘性特别强。

天擦黑了，我才挎着满满一大篮子落花生艰难地往家挪。

想想真不错，林场工人大丰收，我搞个小丰收，妈妈该夸我了，想到这儿，我就一阵欣喜。

妈妈重男轻女思想特严重，弟弟天天啥也不做，吃好喝好玩好但就是成绩不好，活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即便这样，弟弟也还是妈妈手心里的宝，而我，就是地里的小白菜。

我每天一放学手脚不停做家务，也不得妈妈夸一句，所以，我特盼望得到妈妈的认可。

（3）

一路泥泞一路思，当我走近村子口时，妈妈竟然找来了，啊呀，看来，她也会担心我呢。

妈妈帮我拎着满满一筐子花生，回到了家，那个地主家傻儿子已经吃过饭在啃甘蔗了。

灯光下的我，满身湿漉漉，头发耷拉在额头，鞋子被泥巴糊看不见了，弟弟拍着手指着我笑着喊: 看，看，活像一个叫花子。

还没等他话落音，被妈妈一个耳刮子抽停了，妈妈打我们，都是用耳刮子，基本是防不胜防。

我经常被抽，都习惯了，而弟弟今天被抽，在我记忆里是第一次，当时大家都愣住了。

弟弟反应过来，哇啦一声就哭炸天，他平时欺负我惯了，弄不清楚今天到底为什么挨打？其实我也没弄清。

印象里，我与弟弟发生矛盾，妈妈都是打我不打他，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不过妈妈打弟弟，我是很开心的，这个被惯坏的孩子，就欠揍。

弟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妈妈也不搭理他，回头叫我洗干净手脸，去换衣服。

等我换了衣服出来。妈妈已经帮我盛好了饭。

那天晚上，在橘光色的灯光下，热气腾腾的饭桌边，我又似乎，感受到了妈妈对我的关爱。

（4）

这种才从泥土里起出来的新花生，洗干净放锅里撒把盐煮熟，最好吃最香。

每次妈妈提着花生，去水塘里洗干净，煮满满一锅，就是我们三个孩子的零食。

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是喜欢吃煮花生，不喜欢吃炒花生或者油炸花生米，格调高一点说法，就是它们没灵魂。

贫穷的家，逼仄的小厨房，昏黄的灯光下，饭菜香氤氲。一家亲人，围着桌子，剥着落花生，闲谈着每天的所见所闻，像一幅画，印在我脑海的墙。

每到秋天，这一颗小小的落花生，就像一把钥匙，开启了我记忆的门。

往事如水，潮一般拥来，猝不及防间，把我卷走，卷我回千里外的老家，卷我回多少年前的老屋。

老屋已经斑驳，父母早已故去，剩下的亲情，零零散散在四处，唯有那落花生的香味，好像还在老屋周围流淌，盘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