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全红霞散文《我们的悄悄话》

我们的悄悄话

全红霞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周围静悄悄的，我在工合纪念馆门前的广场上跑步，内心简静宁和，不问江山谁做主，任凭光阴往来如梭。抬望眼，新建路小学的教室灯火通明，孩子们在上晚自习。那是我挥洒青春和热血的地方，十二年诗词曲赋，十二载桃李芬芳。无论我走得多远，去往哪座闹市凡城，置身于何条街闾巷陌，内心深处终是那三尺讲台，朗朗书声。

“老师！”我听到一声呼喊，是在叫我吗？我一边慢跑，一边向四周打量，只有清风与我为伴，明月和我为友，我继续在月光下徜徉。“老师，我在这儿呢！”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我转过身，路旁的松树下，一张甜甜的笑脸迎着我。“老师，是我！”我们都迎面走向对方。一只胖乎乎的手挽住了我的胳膊，“老师，不认识我了吗？”是我的学生小宇。小宇他们班是我在新建路小学最后一届学生，从一年级带到四年级，在他们升入五年级开学前夕，我离开了学校，现在他们上六年级了。“怎么会呢？我永远都会记住你们。”半年时间不见，小宇已然长成大小伙了，比我高了一个头，身材魁梧高大，孩子的变化真大。我高兴地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才多久不见，长这么高了？是不是应该减肥了？”他憨憨一笑，说：“是应该减肥了，我都130多斤了。”“比妈妈重了吧？”他说：“我妈妈才90多斤。她做的饭很好吃，每天给我做各种美食，我总是控制不住，每次都吃的特别多，一不小心就胖成这样了。”小宇的妈妈曾经也是我的学生，23年前，她上六年级，我是她的语文老师。没想到，多年以后，她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我的班上，我还是语文老师。几十年的光阴就这样悄悄溜走了，当初我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而今已年近半百，我不禁想：时间都去了哪儿呢？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呢？小宇的妈妈长得很美，纤细的身姿亭亭玉立，乌黑的秀发如瀑布倾泻，皓齿明眸，肌肤雪白，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迷人，宛如画中走来的美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话是专门为她诞生的吧？我问小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么晚回家，爸爸妈妈怎么不来接你呢？”他说：“今年学校特别重视教学质量，每天下午六点放学以后，老师都要把我们学习不好的学生留下，给我们单独辅导。我们老师特别辛苦，给我们辅导完又接着给住校生上晚自习。”我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老师希望你们进步，希望你们明年小学毕业的时候都能考出好成绩，升入更好的中学。”他接着说：“老师给我们辅导结束已经7点多了，我去我大妈家吃了晚饭，现在回家。”我说：“怎么在你大妈家吃饭？妈妈怎么没给你做饭呢？现在都快9点了，天这么黑，爸爸妈妈都不担心你的安全吗？”孩子的神情渐渐暗淡下去，眼眶里泪珠滚滚，两只手把我的胳膊挽得更紧了。我不知道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晴转阴了呢？还没等我开口，小宇抬起头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轻轻地说：“老师，我想和您说悄悄话，不能让别人听见。”虽然我不知道孩子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他肯定有难言之隐。我轻轻地说：“这里只有咱们两人，没有别人，你想说什么就放心地说吧。”他低声说：“老师，您知道吗？我们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很无助，好几次想给您打电话，又没有勇气。您教我们的时候，我年龄小，不懂事，不好好学习，还经常打架，给您惹了好多麻烦，现在想起来很惭愧，怕您生气不接我的电话。”没等他说完，我抢先说：“傻孩子，老师怎么会和你生气呢？发生了什么大事呢？能告诉我吗？”他的话匣子打开了：“老师，我现在成了没人管的孩子，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妈和我爸其实都没有大问题，就是合不来，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离了。我判给了我妈，她从家里搬出去了，我这一周和爸爸生活，还住在原来的家里。我爸平时不做饭，以前都是妈妈做。现在我每天放学以后去大妈家吃饭，我爸下班以后也去大妈家吃饭，今天他在外面有应酬，没有回来，估计这会儿还喝酒着呢。我大伯在外地打工，我大妈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妹妹上四年级，弟弟上幼儿园。受疫情影响，大伯在外面的工作也不稳定，收入减少了，家里的开支就紧张了。我大妈找了一份工作，在火锅店打工，我奶奶从老家来照顾两个孩子。本来就很辛苦了，现在还要兼顾我和我爸，奶奶每天要做六个人的饭，我真的担心，时间长了，奶奶的身体吃不消。老师，我觉得现在我跟谁都不好，跟爸爸生活，我是个没妈的孩子，去妈妈那儿吧，又没有爸爸。老师，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孩子的话还没说完，我早已流泪，这么小的孩子，是最需要爸爸妈妈陪伴呵护的时候，可是父母离异了，要让孩子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我们在广场的石阶上坐下，孩子依偎着我，哭得很伤心。可怜的孩子，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思索了一会儿，轻轻地对他说：“孩子，爸爸妈妈离婚的事，你左右不了，成年人的世界咱们不懂。你要相信，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一起生活了，但是他们爱你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有独立面对生活的能力。你比小时候懂事多了，能体会到老师的辛苦，体谅奶奶的不容易，能认真学习了，这是很可贵的品质。不管跟谁在一起生活，首先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在学校认真学习，遵守纪律。放学回家以后，自觉完成作业，学习进步了，爸爸妈妈就更爱你了，说不定他们还能复合呢。奶奶确实很辛苦，你和爸爸不要去大妈家吃饭了，你可以给爸爸建议，他每天回来自己做饭，你也可以帮他。爸爸每天下班回来，你要主动关心他，给他倒一杯热茶，打一盆洗脚水，时间长了，爸爸也就顾家了。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随时给老师打电话，我的电话号码永远不变。”孩子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说：“老师，和您说一说，我的心情好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的作业还没写完，我该回家了。”我们俩边走边聊，我把小宇送到他们家楼下，看着他上楼。在他即将走进电梯的那一刻，转过身，抛给我一个笑脸，一边挥手一边说：“老师再见！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您回家休息吧。”我怎么能放心呢？万一他的爸爸今天晚上不回来怎么办？或者喝醉了，回来胡闹怎么办？犹豫了许久，我拨通了小宇妈妈的电话。小宇妈妈告诉我：“其实我和他爸之间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就是感觉他没有责任感，30多岁了还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特别贪玩，家里的事情从不关心，也不关心我，不关心孩子。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几乎天天吵架，最后，连吵架都成了多余，连话都懒得说了。我感觉和他在一起，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冲动之下就离婚了。原本以为离了就解脱了，没想到更加煎熬。”我和小宇的爸爸有过接触，品德不坏，心地善良，但是脾气火爆，冲动易怒，曾经因为孩子没有完成家庭作业和我争吵过。我说：“是啊，小宇正在成长的关键时期，怎么能解脱呢？父母离异，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为了孩子，我希望你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再思考未来的路怎么走。孩子慢慢懂事了，作为父母，有责任给他创造一个完整、温馨、和谐的家庭。家庭是孩子成长的第一所学校，父母是孩子成长的第一任老师，父母的言传身教、家庭关系对孩子成长至关重要。你是女同志，要以柔克刚，当好家庭的舵手，经营家庭是一场没有尽头的修行，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要有慈母的爱心和宽容，纵使粗茶淡饭、简衣素食，也能让人内心宁静，充满希望，也会成为他们父子皈依的港湾。何况现在物质生活这么丰富，有啥过不去的坎呢？”听了我的话，小宇妈妈说：“老师，您放心吧，我现在过去陪孩子写作业，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宇的悄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回荡，我的心情异常沉重。我多么希望，小宇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美好的未来。

作者简介：

全红霞，凤县教育体育局干部。女，出生于1976年2月，1994年参加教育教学工作。大学本科学历，一级教师。1994年7月—2021年8月，先后在凤县黄牛铺镇中心小学、凤县新建路小学工作，2021年8月至今在凤县教育体育局工作。热爱教育工作，努力钻研业务，潜心教书育人，工作精益求精。性格活泼开朗，喜欢读书跑步，乐于帮助他人，乐观积极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