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一大早上,我没有等老公,一个人就赶着去了医院,去做孕32周的产检。
去之前,我满怀希望,可惜,最终还是让我失望了。
超声结果显示,孩子依然还是有问题,先天心脏发育异常。我拿着检查结果去找医生。没想到,医生给了我个希望。她说,如果我实在想要这个孩子,也可以选择生下来后,给孩子做手术。当然,可能要经过几次手术,治疗的费用也很高。让我自己考虑清楚。
我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就回了家。
一整天的时间,我想了又想,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老公晚上下班回来后,把女儿从学校接了回来。
看着他有说有笑的和女儿进门。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肯定已经知道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情况了。他就是那家医院的医生,这种事,同事不可能不告诉他的。
②
晚餐是叫的外卖。
女儿睡着后,他跟我说:“我明天给我妈打电话,让她过来帮忙。明天上班,我给你去约一下,尽快去做引产吧。”
看着他如此平静,我的心里却冷若冰霜。
我对他说:“医生说了,还是有希望的,孩子生下来可以做手术,恢复的可能性很大的。无非就是治疗的费用贵一点,我们又不是承担不起。”
他却打断我:“就算能手术,你知道得遭多大的罪吗?而且一辈子都不可能完全和正常孩子一样的。这孩子,坚决不能要。”
我听了他这样冷漠地决定着自己孩子生死。瞬间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整个人如崩溃了一样冲着他大喊:“齐峰,你听好了,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我要生下它。”
他看我这样,也发了脾气。
对我说:“你这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好,你要生,也可以。这孩子生下来,你就自己养吧。”
说完,他便夺门而出。
我看着关上的房门,泪如雨下,心如死灰。
那一刻,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会嫁给了他。
③
我28岁那年,从国外毕业回来工作。
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被我老妈压着开始相亲。尽管她一直支持我追求梦想,可从骨子里,她还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她觉得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就应该要结婚了。
好说歹说,她又给了我一年的自由。
29岁那年,她终究忍无可忍,开始到处给我物色对象。
老公齐峰就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
比我大一岁,军医大学毕业,是一家三甲部队医院的外科医生。父母都是普通的公务员。没什么殷实的家底,但好在,他自己收入不错。父母也都是有知识明事理的人。
我妈是个小学老师。我爸前些年一直自己做陶瓷的生意,后来又入了些股份,和朋友一起开了家装修公司。我爸善于经营,这些年生意一直很好。虽说算不上多有钱,应该也算得上是中上等吧。我高中毕业后,去了国外读书。硕士毕业回国,进了一家还不错的企业做研发。
④
我和齐峰各方面条件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志趣也相投。相处了大半年后,我们便决定结婚。
我们俩的婚事,双方父母都非常满意。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婚后,我们俩平时各忙各的,休息的时候,就一起去健身,去郊游,一起去泡图书馆。
齐峰平时工作挺忙的。但他无论再忙,也从来不会忘记在各种节日,纪念日的时候给我送上一份礼物,一束鲜花,一个包,或者一个首饰。
齐峰是个军人,又是个外科医生。所以他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非常爱干净。从不抽烟,偶尔需要喝点酒,也决不超过一瓶啤酒。甚至每天要吃多少肉,多少蔬菜,多少水果都是定量的,绝不多吃一口。
可我却是个迷迷糊糊的个性。除了工作以外,我正在很多事情上都不甚用心。到处乱放东西,钱包里少了钱也不知道。车里乱到有人想蹭个车都没地方坐。
除了这些,我还喜欢吃各种街边小吃。什么螺蛳粉,麻辣烫,烤串。都是我的最爱。
我的这些坏毛病,齐峰都对我很是包容。
他下班回来,经常会给我带一些我爱吃的东西。我边吃,他会边在一边唠叨,说垃圾食品吃多了,我就变成僵尸了。然后下次还是会给我买回来。
我不爱做家务,家里就雇钟点工。每隔半个月他都会去帮我收拾车子。每次收拾完他都忍不住抱怨,可下次还是会帮我收拾。
那时候我觉得,他真的是一个体贴又浪漫的人。觉得自己真是嫁了一个好老公。
⑤
婚后第2年,我怀孕了。
自从我怀孕后,我终于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冷静,甚至到了有些冷酷的程度。
我被查出怀孕那天,我高兴坏了。可齐峰却没什么反应。
当天晚上开始,他就对我严格要求。以一个医生的专业,帮我制定了一份营养食谱。并要求我必须严格执行。
那些他所谓的营养餐在我看来实在味同嚼蜡。可他却一改以往对我的宠溺,说什么也不容我反驳。甚至监督我,必须吃下去。
我偶尔实在馋得不行,出去偷吃点东西。只要被他发现,他就会毫不留情面地把我骂一顿。直说到我无地自容为止。
他比较忙,并不是每次产检都能陪我去的。但我就在他工作的那家医院产检,所以每次结果,他总是会第一时间知道。
就在齐峰的各种监督下,我顺利生下女儿。女儿6斤6两,非常健康。我出了月子后没多久,体重也恢复到了怀孕之前。
⑥
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儿。
可齐峰却不怎么看。他从小就对女儿要求非常严格。
我和齐峰的收入都还算是不错的。女儿出生后,家里也一直都是雇了专业的育儿嫂在带孩子。女儿从小用的尿不湿,喝的奶粉,齐峰选的都是中低档价位的。
我想给女儿报个早教班,他也坚决不同意。从婴儿推车,安全座椅。到后来女儿骑的小自行车,滑板车。都是他淘来的二手的。买的衣服和鞋子从来没超过200块钱过。
女儿上幼儿园时,我想选个双语的国际幼儿园,他却坚持要去他们部队的公立幼儿园。一个月托费只有200多块钱。
幼儿园明明离他单位很近,他可以开车顺便载女儿。可他却坚持让阿姨每天带着女儿坐公交车上下学。
5岁以前,女儿从来没上过任何的培训班。没学过任何的特长。
带女儿出去玩,连去游乐场也规定了,一个月只能去一次。更多的时候,都是带她去公园玩。
女儿从小到大,他唯一不吝啬的,就是给女儿买各种绘本。
有时候,我看他这么“苛待”女儿,我挺不忍心的。也会和他理论。以我们俩的条件,完全可以让女儿有很好的生活。
可齐峰却坚持觉得,孩子小的时候,只要吃饱穿暖就好。真正的教育,应该是心里的富足。
⑦
有段时间,我舅妈身体不太舒服,原本以为只是年纪大了,得了什么慢性病,她便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小医院检查。可检查之后,医生却说他们那看不了,最好再去大医院看看。
要说嫁了个医生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有亲人生病的时候,能方便一些。
所以我舅妈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齐峰。
我妈给齐峰打了个电话,举手之劳,齐峰自然满口答应。带着舅妈直奔医院去找了齐峰。齐峰给舅妈找了最好的大夫,做了进一步的检查,一番检查之后,舅妈被查出了肺癌。
这个消息就好像一块巨石一般,在我们家里激起了千层巨浪。
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商量。
舅妈才50多岁,表弟还没结婚。知道了舅妈的病情后,舅舅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住院,尽快手术。
舅舅想让齐峰帮忙安排住院的事,可齐峰却持了反对意见。
他特别冷静的跟舅舅说:“舅妈这种情况,发现的已经有点晚了,虽然还没转移。但已经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就算手术了,之后也得化疗,放疗。过程很痛苦,未来的生活质量也不会好。就算勉强控制住了,整体花销也要在10万上下,而且复发的几率非常大。所以我觉得,你们不如问问舅妈,看她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带着她到处走走。起码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能活的开心点。”
⑧
舅舅听了齐峰的话,顿时傻了眼。
我爸问齐峰,如果治疗,最好的结果会怎么样?如果不治,那舅妈大概还能活多久。
齐峰想了想,又给帮舅妈看病的医生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说了半天。最终他告诉我们,最好的结果,就是手术后,经过化疗放疗。效果不错,病情稳定,能活个3-5年,基本不会超过5年。如果不治,大概还能活一年左右。
表弟听了这个话,顿时激动的说,必须治,花多少钱也得治。舅舅也表示,无论如何,也应该试一试。
可舅妈听了齐峰的话,却说,她不想治了。我能明白舅妈的想法,舅舅家条件一般。表弟如今还没结婚。将来要结婚,要买房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舅妈想给表弟多留点钱。
可真的眼怔怔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去救她。谁也不忍心。最后全家都觉得应该试一试。可唯有齐峰自己,坚定的觉得,没必要试。不如拿着这些钱,出去好好玩一玩。这样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活的比较有尊严。
齐峰的话当场惹怒了表弟。表弟本就着急上火,听到他这么说,最后差点没和他打起来。
我也觉得,齐峰说话有点太直接了。而且他全程似乎没有一丝的情绪。始终保持着局外人的态度,非常冷静的站在医学的角度分析这件事。
⑨
回家的路上,我埋怨齐峰。刚才的态度有点过分了。虽说我舅妈不是他家的亲戚,但他表现的实在有点太过冷漠了。舅舅和表弟都说要治了。你怎么还能在旁边一直建议不要治呢?就算你是医生,不是也应该尊重病人和家属的意见吗?
齐峰很平静的跟我说:“我不是冷漠。我只是比你们冷静罢了,再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们俩回到家。
睡觉前,我躺在床上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也得了很重的病,你会选择给我治疗,还是会选择放弃呢?”
他想了想,说:“如果花销在50万以内,有很大几率能治好的情况下,那肯定要治。如果花了钱,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延长几个月,或者一两年的生命。那我会选择放弃。”
说实话,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一刻,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原来在他心里,我的命,不过就值50万而已。
⑩
后来,舅妈坚持不做手术。舅舅和表弟也只能选择了尊重舅妈的想法。
最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舅妈去了很多想去的地方。云贵,广西,海南。每个地方她都会住上一两个月,舅舅也一直陪着她。
临终前,她说,她也算是看遍了祖国的大好山河,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看着表弟结婚。
舅妈去世后,舅舅伤心了一阵子,最后也算想开了。可表弟却自始至终埋怨齐峰。
他觉得,就是因为齐峰说的话,舅妈才会放弃治疗的。
舅妈的事情,让全家人都觉得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其实作为亲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可能人财两空。却仍然不愿意放弃。为得,不过就是自己的心里安慰。
如果试过了,尽力了。那也就有了心里安慰。
家里不少亲戚埋怨齐峰,不管怎么说,作为妻子,在这种时候,我必须维护他。
但说时候,在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他的。我不能说,齐峰有什么错。可他的确实在太过冷静。让人觉得,近乎于不近人情。
⑪
人往往就是这样,不疼在自己身上,永远也无法感同身上。
我劝慰表弟时,说得大道理言犹在耳。这种锥心之痛就发生在了我身上。
女儿渐渐长大,我开始打算要二胎的事情。齐峰对要二胎这件事,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觉得,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已经可以了。我们俩年纪又不小了,二胎顺其自然就好。如果有,他觉得是锦上添花。如果没有,他也无所谓。
顺其自然了一段时间后,我再次成功怀孕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可齐峰却没有了生女儿时的那种态度。
那时候虽然他每天管着我,但起码我能感受到,他很在乎这个孩子,很在乎我。
而我这次怀孕,再也没有了他给我定制的营养食谱。也不会再紧张的白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不适。甚至连产检,他都不甚用心,如果我不提醒他,他都想不起来帮我去约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了爸爸对自己的不重视。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在6个月排畸的时候,我被突然查出,胎儿心脏发育不全。
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我颤颤巍巍的给齐峰打了电话。我让他无论如何,帮我找最好医生再帮我看看。我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只是超声没看清楚而已。
可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⑫
我难过的痛哭失声。可齐峰的脸上却一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他依旧保持着冷静,要安排我住院引产。
听到他要拿掉我的孩子,我说什么也不肯。
产科医生看我情绪激动,也劝到。不如别着急,再过一个月再看看,也许随着胎儿发育,情况有可能会好转的。
看我情绪激动,齐峰也不好再坚持,最终,他还是同意,让我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当天晚上,我就回了娘家。我跟单位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却终日以泪洗面。爸妈看我这样,也是心疼不已。可他们除了劝我,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我在娘家住了一个星期后,齐峰终于来接我了。我不想让爸妈太过担心,便跟他回了家。可回家后,我却依旧不愿意理他。他看我这样,也不来哄我。只是和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⑬
接下来的两个月,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检查后,最终,我却没有等来好结果。
胎儿的心脏始终还是有问题。齐峰知道后,让我尽快去引产。
可他怎么能理解一个做妈妈的心情。在他眼里,这个孩子只是一个胎儿,还是一个发育不好的胚胎。
可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已经8个月了,我能感受到它每天在我身体里的变化。我能感受到它一次又一次的胎动。在我眼里,它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它呢。
但凡有一丝希望,就算要了我的命,可我还是想把他生下来。更何况,医生也说了,这孩子生出来,还是有机会做手术的。就算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治疗费用。但以我们俩的家庭条件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
可没想到,齐峰却对我说出了最伤人的话。他说,如果我坚持生,那生下来,他也不会管的。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引产也许是一个对的决定。
可我真正介意的,是做为爸爸,齐峰为什么可以这么冷漠。他对我家的亲戚是这样,对我是这样。现在对自己的骨肉,他竟然也会这样。
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甚至无法想象,我未来的几十年,就要和这么一个冷漠的生活在一起。
接下来,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PS:筱西有话说。这个故事是粉丝给我的投稿。作为妈妈,我能明白她内心的不舍。可凭心而论,我也觉得,拿掉孩子是最好的选择。那么小的孩子,如果出生就注定了要承受几次大手术,长大以后,也不可能完全和正常人一样的话,那对他来说,无疑是一辈子更大的痛苦。
这位老公我觉得大概是职业习惯,让他看了太多的生死,才会有了如今的表现。夫妻俩不如好好沟通一下。其实两个人完全可以好好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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