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

叶展韵

一年四季之中，相对于春种、夏长和秋收，我更喜欢冬藏。

每年秋季霜降时，地里栽种的地瓜成熟了，泥土被膨胀的地瓜撑开了裂纹，龟裂得像破旧的渔网一样。地瓜蔓儿遭霜打，蔫头耷脑的，失去了往日的精神。人们开始忙着收获了，扛着三叉镢去田里刨地瓜。

把地瓜刨出来，先不着急搬回家，先要放在地里晒上一两天，地瓜在阳光的“沐浴”下外表就会干爽了，这样的地瓜烀熟了会流油，蜜一样的甜。

在胶东半岛的农村里，家家户户都盘有火炕，在盘火炕前先在地下挖一个地瓜窖，和火炕的长宽一样，高有一米半多。晒了太阳的地瓜就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里面，这叫“入窖”。入窖时地瓜要轻拿轻放，不能把地瓜皮搓弄破了，否则地瓜容易腐烂。

冬藏除了地瓜，还有蔬菜。立冬萝卜小雪菜。立冬了，家家户户开始“出萝卜”。我们那里把收获萝卜称之为“出萝卜”，收获大白菜称之为“出大白菜”。一个“出”字，表达出了土地对农民勤劳付出的回报，也表达出了农民的喜悦之情。萝卜是青绿色的，水分大，脆，辣中带甜。萝卜有小人参之称，有句谚语，“冬吃萝卜夏吃姜，省了医生开药方。”出萝卜后，在地里挖一个长方形的窖子，一米左右宽，深七八十厘米，长度则根据萝卜的多少来定。把萝卜放进去，堆成四五十厘米的高度，均匀地摆放整齐，培上薄薄的一层土，这就是萝卜入窖了。

小雪的时候，人们开始出大白菜了。这个季节，天已经很冷了，有时天空中会零零散散飘小雪花。出好的大白菜要放在一起，根朝下，然后围着白菜培10厘米左右的土，有点“抱团取暖”的意思，因为大白菜自身的水分还没有消耗完，此时正好可以长长白菜心。

出完大白菜还要在地里挖一个长方形的菜窖子。菜窖的宽能够并排放两棵大白菜，深度比大白菜高半米左右即可，长短也是根据各家窖菜的数量来定的。

大雪窖菜。大雪时节要把地里的白菜移到挖好的菜窖里。大白菜并排放两棵，头朝下根朝上，依次摆好，然后在上面铺上玉米秸秆，或者是树的落叶，再把挖菜窖挖出的土全部培上。萝卜窖子也是，之前不是培了薄薄的一层土吗？现在把挖窖子挖出的土全部培上。两个菜窖子都培上厚厚的土，就好比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起到了保暖的作用。

一个冬天，是庄稼人最闲散的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吃地瓜了去地窖里拿，吃白菜、萝卜了去菜窖子里挖。随吃随拿，随吃随挖。人们把娶亲的喜事也都会安排在冬季。娶亲的头一天，新郎家里要包水饺给亲戚朋友吃，亲戚朋友会给新郎官礼钱。这个钱叫“上轿钱”。而吃的水饺，就是用地里窖的萝卜、白菜包的。

雪消门外千山绿。第二年春天，万物苏醒，春回大地，远山近郊都披上了绿装。清明节前，把地里窖的白菜、萝卜挖出来拿回家。家里地窖里的地瓜也拿出来，挑拣细细的浸种，然后找一块空地方，下面铺上一层薄薄的细沙，把挑拣好的地瓜密密地直直地在细沙上排好，就像士兵列队一样整齐，上面再盖一层薄薄的细沙，泼上水，用塑料薄膜密封好。以后的日子里每隔两三天泼一次水，这样地瓜发芽快。“五一”节后，等地瓜芽长高了，就开始把芽掰下来，然后拿到田地里栽培。

冬藏，给人们带来了美好，带来了希望，带来了信心，也带来了期待。冬藏，是生命的深沉和肃穆，是串起今冬、明年和后年希望的项链，是人们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的笃定。

(编辑：高一平）

作者简介

叶展韵，原名王永青，喜欢阅读，爱好写作，现为烟台散文学会会员、微刊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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