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石榴树（散文）

#头条创作挑战赛#我常记起家乡的那棵石榴树。它老枝虬干，粗壮庞大，记录着风雨云变，沧桑世态，铭刻着家史阴晴和人世的不了情。

记事的时候，父亲正在当村支部书记，是乡里的劳动模范，政府几次调父亲外出住队，包村坐点，但他总不肯。那是一个清冷的夜晚，父亲被几个慌慌张张的人用木板抬回了家，天阴沉沉的，昏暗的灯光映着母亲流泪的眼，六个月的弟弟呱呱地哭，父亲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说不出话来。后来去了县医院，两个多月后出院的父亲一瘸一拐，再也没有治好。父亲却很少提及这件事，有时忽然提到，也总是说：“因为生产队里的东西。”我清楚地知道父亲正道耿直，气性特大。上小学时，家里很穷，摘下来的石榴多半是要去卖钱的，父亲有病，母亲便自个走街串巷去吆喝，赚了钱用来交我和弟弟的学费。

上中学时，石榴树就很少结石榴了。每次回家，看着树皮张裂、风中摇曳的枯枝，总要建议父亲锯掉它，但每次父亲都毅然地摇头。后来我从母亲那里零星地知道了一点原因：我家几辈单传，奶奶先后生下两个姑娘后，爷爷非常着急。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小石匠，说是会看风水，爷爷就把他请到了家，拿出了自己没舍得喝的酒，那小石匠卖了一阵关子便在我家的小院里来回走了一阵，指指点点地说：“依你家的院子来看……”小石匠说了半句话，就眯起了眼睛。回到屋里继续喝酒，爷爷陪着小心，惴惴地问道：“你看我家的小院子咋样？”小石匠装出一脸深思的样子，继尔，又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说：“要想香火不绝，只需将厕所从东北角搬到东南角，再在门前右侧栽上棵树，最好是全村少有的。”小石匠在村里做了几天活，后来就不知去向了。爷爷却把小石匠的话当成了“圣旨”，厕所第二天就“搬了家”。不多久爷爷外出带回了一棵石榴树，如获至宝地精心栽植在门前右侧。那年冬天，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奶奶生下了父亲。

父亲天生记性好，嘴又巧，爷爷奶奶整天高兴地合不拢嘴，那棵石榴树便被当成了神树。父亲记事时，石榴树已经高过了堂屋，每年总要结几十斤石榴，且个大而甜，每逢欲熟时，天天有不少咧嘴笑的，水晶般的籽儿红亮地耀人眼，给小院增添了不少活泼的景色。爷爷奶奶每年总要将石榴分给左邻右舍。

我上初三那年，石榴树日渐枯萎了，但每年总会从底部长出一些枝条，大人们便压杆几棵，铲断同老树连着的地方，被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挪到家中。父亲就在那个吹雪的日子里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年石榴树枯萎的树干也被锯掉了。

冬天过去了，它默默的。

我的心愈发悲凉起来，不忍心再看它。那是春天了，在学校住久了回家后，蓦地发现就在树桩周围长出了不少新芽芽。母亲用砖砌成一块方地，常给它浇水施肥，如今又粗壮如初了。

天高气爽，万木凋零的秋天到来了，我走南闯北，不懈奔波，对一些自然现象有了更深的理解；世上的事，不怕外表死，只怕内心死，一切蓬勃向上真正美好的东西是枯而不灭，死而不绝的。千古地下的父亲，任凭我千般思念，万般呼唤，他也不会回来了，但留在世间的是他的子孙和永恒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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