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天，是白色的

#秋日生活打卡季#

2016年的秋天，7月初，我在广州打工。工厂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南下二十来年，生活忙碌，踏实。其间的一些变故，也已随时间慢慢淡忘！那个平淡且平静的午后，一通电话，让我嗖的一下子感觉到秋的凉意！

姐姐大我四岁，一直母亲般的呵护着我，哪怕我已过四十。我的生活种种，所有波折，都或多或少，被她温柔的目光抚慰而平伏。外甥结结巴巴告诉我姐姐出事的时候，我的全身麻木而冰冷！脑子轰的一声，浓烟滚滚。直到第二天飞到了拉萨，我还劝自己，事情没那么严重，不是抢救过来了吗，现在医学发达，没事！然而，主治医生的话让我顿感晴天霹雳，医生说，你是她什么人，我说是弟，亲弟，医生是援藏的专家，他说希望不大，随时要有心理准备，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也是最多一两年的那种。他说病人要回去？我说要的。千里迢迢下高原回去，对你们陪护都是个考验，何况是病危。我哭了！我爸我妈都将近七十了，等她回家呢，还沒敢告诉他们，况且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

姐叫秋云，秋天的云。陪外甥考入西藏大学读书是下了决心的，什么人生地不熟，什么高原反应，人到哪里不是生活，孩子陪养出来了，就是成功。云嘛，哪里都立得住。然而，她小瞧了几千米海拔的威力。过度操劳，情绪容易激动，你姐的性格你应该知道，这在内地也易发脑溢血，何况从未在高原生活过，专家如是说。

经过一个月多保守治疗，及我和外甥漫长热切的呼唤，专家说，病人相对稳定，结果已经是最好，你们实在要回，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路上下山过川三千多公里，你们要有充分思想准备。

在经过艰难的抉择，不断求告和多次无奈的努力，最后只能租用专业救护车返回湖南。动身的时候，外甥木木地看我们慢慢去远，几次似动非动，似倒非倒。因为救护车一医一护加我和姐夫都已经满载，而且他留在拉萨还有他的学业以及姐姐留下的小店！他没得选择，姐的一切，都为他而来！

本来，我一直梦想着去游一趟西藏，坐上火车，哪怕是当下最时兴的骑行徒步，去看银白的雪山，圣洁的布达拉宫，冰莹的神湖，感受一下藏族同胞们对生命的虔诚！我以我最没想过乘坐飞机的方式来了西藏，却以最近似于冰冷的心境离开了那里，我看到了雪山，又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来来回回一个多月，从自治区人民医院到藏大的小店，我到现在仍只记得那广场只在两者之间而已！藏民三步一屈体的转山转水，常常令我莫名泪流满面，我来了西藏，想看透生死，却不得不面临生死！

那一路啊，高原湖泊，雪山草甸，唐沽拉山的风，可可西里的藏羚羊，阆中古城，神秘湘西……多美多有诗意！于我，却是书中电视里的道听途说。一路，姐姐坚强的创造了奇迹！当救护车到达永州市中心医院时，我拔开人群，躲在地下停车场的角落，嚎啕大哭！

诚然，再坚强的姐姐，在坚强的撑到第二年秋天，亦如秋天的云，去了！

在那个秋夜，我流干了整晚的泪水，心痛无以复加，只能写下这些诗句:

暮望长天，冷月孤悬；夕阳尽处，虚烟无边；谁言有鹤，兀自成仙。斯人去远，旧梦却前:抚我襁褓，嘻于陌田；慰我失意，解我愁肠；从此烦郁，谁我与商。幼常欲往，不闻其嗔；白发厅堂，唤汝谁帮。凄凄向隅，切切向晚；心心念念，惊惊惶惶！欲与叨叨，不达其意；欲宽其心，恐又及伤；唯唯喏喏，惚惚恍恍。戮力所事，不敢懈怠；夜半惊梦，泪枕成霜；阴狗吠吠，半㝥若醒；独生枯灯，生死茫茫。斯去有日，不言离殇；惟以此文，为纪为怅！

事过多年，多少物是人非。及至父亲故去以后，我们在母亲面前都不提及姐姐的名字！于我，何尝不是如此。姐姐如同她的名字，为她朴素的爱从家飘向遥远的西藏，又如雪飘回故土。我的记忆，从三.四千米高原，历经三千多公里，在那个秋天，一路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