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施害者的自述

最后一次遇见花香的那刻，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喝着冰啤酒坐在十二楼的窗台时被枝条藤蔓撞了个满怀。招架不住你的热情，我用溢出的啤酒花回赠。楼下，凉风后退吹起你盘绕的围巾。围巾的吊絮上下打转出波浪的形状，你耳后的秀发搭乘着飘动的吊絮随风飞舞。

我远远望着你撩拨遮挡视线的秀发后走向街边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竟无法与你暖洋洋的心灵共情。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我已经失去你一个月零十三天，一切阳光的事物对于爱而不得的我来说都是无尽的讽刺与嘲笑。这场阴雨像在隐喻一个阴郁的花匠提着花洒为那朵被他踩烂的白玫瑰浇水……

一个男人的一辈子都有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了，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 一颗朱砂痣。——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我问：“你为什么送我红玫瑰呀？”

她说：“情侣之间不都送红玫瑰吗？红玫瑰代表我永远爱你！”

我轻扬嘴角：“那白玫瑰呢？你知道白玫瑰代表什么吗？”

她噘嘴摇头：“不知道。”

“纯洁、高贵、天真纯粹的爱……”

比起红玫瑰的浓烈高调，她的爱与白玫瑰更为相符。或许是因为当时我们正处于学生时代，仍旧在父母与学校的庇佑下，没有过多的生活压力和烦恼。所以当我们选择对方时，只有简单纯粹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够了。爱情的甜蜜浓度因为这份天真纯粹而上升，苦涩也因舒适的生存现状而忽略不计。但浪漫背后少不了现实。成长经历、家庭背景等底层观念上的不同，渐渐在出到社会时产生摩擦碰撞。

我们在学生时期的爱情就像一捧鲜花花束。富有生命力，浪漫而美好，但缺了土壤是无法生存的，终究会凋谢，土壤便是生活中俗气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终究是没熬过现实生活的残酷与无奈，那朵我过去满心宠爱的白玫瑰还是打蔫儿了。两个人长期的相互迁就逐渐变成了“降低自己原先的生活标准”。一向只喝手磨咖啡提神的我如今为了节省开支，将手磨咖啡换成低廉的速溶；在看到我辛苦工作回来却仍旧要继续在家熬夜工作，正打游戏放松的你先是戴上了耳机，后来干脆关掉了游戏。

看似同步生活前进的我们，实则是在不断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继续下去只是将就，已经没剩下多少共同语言，不过是彼此都在降低标准配合对方罢了。你从那朵优雅美丽的白玫瑰被煎熬劳苦的生活俗化成一粒充饥的饭黏子，而我也从阳光快乐的花匠变成了阴郁暴躁的“踩花贼”！

我无法找到合适的陈词来表达我对你实施暴力的懊悔，从最初歇斯底里的语言暴力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到肢体暴力的程度？我跪在地上恳求你的原谅，你竟没有发出任何啼哭抽泣的声音，充满血丝的双眼却流泪不止，我爬去装着医药箱的抽屉，企图用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方式哄你原谅我的暴行。你艰难地支撑椅子站起身来，拖拽着满是淤青的腿往饭桌方向走。

“这些菜不吃浪费了，我再给你热热。你吃完了就放我走吧……”

“求求你原谅我，今天好不容易能拿下好几万的生意，但是客户突然放我鸽子了，我气不过……”

“所以我就成了你的出气筒？！你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刚开始同居我们说好不能把外面的脾气带到家里，可时间一久你连被小卖部老板多收了五毛钱，吃了这么点小亏回家都要对我大喊大叫！”

“那还不是你说的我们要省钱买房买车要孩子？！”

“你就是个懦夫，一个只敢对家人发脾气的懦夫！”

“你！”我再一次扬起了巴掌准备扇向你，你害怕得抱住自己蹲了下来，冰箱门忽然自动弹开，几盒腌萝卜依次掉了出来，萝卜条散落在地，蒜醋等调味料杀死了地上一只奄奄一息的蚊子。那间蜗居里过腻的日子与被嫌腻的对方统统在蒜醋强大的解腻作用下终结。

“放过我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那么疼也不发出哭声吗？因为我不想让邻居听到。我已经给你一次机会了，你也成全我一次吧！”

人们总是把第一次看得很重要，我也一样。第一次遇见你是玫瑰盛开的季节，那时恰好开始流行起白月光与朱砂痣一说，我向文学社的同学借来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查询出处：

一个男人的一辈子都有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了，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刻骨铭心的爱恋最终都会被时光凝结为一颗朱砂痣，深深地烙印在胸口成了永恒埋葬的回忆。我本以为这朵玫瑰花是属于我的，却发现我只是她绽放路上的过客。

带刺的玫瑰，涅槃重生。把你归还人间，是知趣也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