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与沧桑

北方的秋天总是来的很凶猛，没有任何的预测与前兆，淅淅沥沥的小雨把原本温暖的初秋变得凉薄，裙纱一样的烟雾弥漫着静伫的山峦，溪水潺潺中带着秋的脆响声，悦耳又清凉，还有淡淡的寒气。

这是我们这个小山村独有的特色，参差不齐的树枝，半黄半绿的飞叶，还有人们渐渐加厚的衣物，都诉说着秋姑娘的到来。

说实在的，我的确不喜欢寒冷的季节，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可以生活在南方的小镇，朝能伴着温暖的晨光起床，晚能携一缕夕阳，把余光收藏在青涩的笔尖里，盖在暖暖的被窝里，带进柔柔的美梦里，寄托在随意的笔墨里……

活过半生，这依然是个梦想，我还待在北半球的最北端，在雨季里感受秋意的浓情，在艳阳里体验大雪纷飞……

我还是我，却也不是我。正如我的母亲，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我们祖国所划分的这个小镇，最远的涉足，是去过附近小城的火车站。这已经是她人生踏足祖国疆土最远的地方，也是她力所能及的最高的能力……

在整理旧房子时，我翻出了母亲年轻时的黑白照片，齐耳的短发，像泼墨一样披在肩头，满满的胶原蛋白，红扑扑的脸蛋像极了秋收时的苹果，饱满又好看，一口洁白的牙齿像打磨的瓷器，光滑又耀眼，笑靥如花的她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眉梢带着俏皮的可爱，坚定的眼神里散发着清澈的光芒，身型矫健，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像芙蓉，像玫瑰，像寒梅，像秋菊，更像我们这高原上的一朵白莲，耐寒，顽强，倔强，通直……

我看着那些布满尘土的照片，一种叫酸楚的细胞席卷而来，模糊了我的双眼，戳疼了我的心房，我开始慌乱，不敢再往下继续翻。

我知道，我不是不敢看照片，而是不敢面对那些逝去的故人与老去的容颜，还有那些提不出口的，我知道，我不是不敢看照片，而是不敢面对那些逝去的故人与老去的容颜，还有那些提不出口的，堵在喉咙的遗憾……

忽然发现，经年不在，春花秋月，寒来暑往，母亲已经彻底在世间变了模样……现在的她，青丝白发，颧骨高突，眉像折枝柳，眼如病危狗，鼻翼塌陷，嘴巴微斜，张口无一牙，脖颈干枯如朽木，手指粗糙如麻绳，身型佝偻，眼眸呆滞，时常走神，时常遗忘……最终活成了我不忍直视，她不敢目睹的模样……

是的，每个人来这世间一趟都不容易，都背负着不同的使命与债务。可她，确实有点超负荷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岁月的每一笔痕迹，都记载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