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小兵：自闭症孩子有权入学，但切勿委曲求全

Vol. 2858

口述 邹小兵

新学期，很多自闭症孩子的家长都会忧心忡忡，担心孩子被学校、其他家长投诉，甚至退学。

的确，每年9月和10月，中山三院儿童发育行为中心门诊的咨询和问诊量都会激增，其中一大部分是刚进幼儿园和小学一年级的自闭症孩子的家长。

如何帮助自闭症孩子迅速融入普校，学校、家长、老师该怎么做？就一些重要的问题，我谈谈看法。

把自闭症孩子送进普校，错了吗？

我们知道，自闭症孩子的主要特征是社会交流和社会交往缺陷。可以注意到，在集体生活学习过程中，自闭症孩子要么独自玩，要么会出现与学校秩序不相容的滋扰性、挑战性甚至攻击性的行为影响别人。

当然我们也知道，其实更多时候自闭症孩子会因为他（她）们的社交缺陷和刻板行为，比较容易受到其他同学的孤立、歧视、排斥、欺凌和整蛊。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大多数学校、老师都能容忍。第二种情况，就会引起同学和老师的批评、反感、投诉。而第三种情况，家长往往不知情。

这样的情况次数多了，有些家长就会怀疑：把孩子送去普校，错了吗？让孩子转去特校是不是更好？

家长们先别急！

让大多数自闭症孩子回归主流教育，是现在的国际主流观点。我们希望孩子最后能够融入和走向社会，在普通学校接受主流教育，则能更好地帮助他们熟悉建立社会生活所需要的各项技能。

在发达国家，除了一些严重的自闭症孩子，目前已经不再提倡把自闭症孩子送到特殊学校去。基本都去送到普通学校。把自闭症孩子送到机构去呆一辈子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虽然我国对于自闭症的认识相对有点晚，但现在学校、社会和政府都逐渐有了共识，出台很多政策，让包括轻型自闭症、轻度智障在内的孩子回归主流教育，和其他普通发育孩子一起成长。

有很多个案表明，当这些孩子的缺陷和优点得到学校老师以及同学的充分的认识、理解和支持帮助，他们也能像其他普通儿童一样，顺利完成自己的幼儿园、小学、中学甚至大学学业。

例如，大米和小米曾报道过某小学的张老师，给班上的自闭症孩子找了小跟班，帮助他在校期间的学习和生活，孩子不仅很好地融入了班级，也交了很多好朋友。（小学老师来信：班里有俩自闭症男孩，深得同学们喜欢）

融合教育对正常发育儿童有利

回归主流教育对自闭症孩子有利，那对其他普通发育孩子呢，影响了其他人也不行呀！

事实上，我们人类本身就是多样的，每个孩子是各不一样的，都是有自身的缺陷和不足。也许相比普通儿童，自闭症孩子可能显得更加不一样吧。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些孩子在一定的支持下，接受主流教育。

我们今天也许会觉得自闭症儿童有些特别，但除了自闭症，其实还有聋哑、智力障碍、语言发育迟缓、多动的孩子，他们也各不一样。

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障碍，那么我们普通孩子也需要从小学会认识、理解、接受他们，认识和理解孩子与孩子的的不同，这对培养他们的爱心、同情心、包容心，培养他们成年后的社会责任感是有益的，因此这也是我们孩子素质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大米和小米曾经发布过小辉和自闭症表弟小柯坐同桌的故事，小辉在照顾小柯的同时，也学会了包容、关爱、理解他人。（跟自闭症表弟同桌7年，我们都考上了重点大学）

此外，自闭症孩子接受主流教育，对家庭、社会、国家都是有益的。

一个自闭症孩子背后是一个家庭，家庭有父母、爷爷奶奶，目前自闭症发病率已达到1%-2%。

如果这些孩子得不到很好的干预和支持，长大后可能就没有独立生活、工作的能力，还需要家庭和社会的终身照料。这对于自闭症孩子家庭太痛苦了。

此外，如果我们的社会中的普通人认为这些孩子不是正常人，不能和普通孩子一起学习生活，不能进入我们的主流生活，只能让他们到特殊学校或机构去学习，对家长来说，将会是沉重的心理精神负担。

大家应该注意到之前媒体报道过的，自闭症孩子家长因为孩子被幼儿园和学校拒绝入学，出现轻生的恶性案例。

很显然这是家庭、社会和国家不能承受之重。

所以，我希望社会认识并接受，轻度包括中度自闭症孩子能够接受主流教育，他们进入学校接受主流教育，是国际社会的潮流，也是文明社会的必然要求。

我也真诚希望普通孩子的家长和老师们教导孩子们，对也许是与众不同的，也许是智力落后的、也许是行为有点特别的，也许是有些好动的，成绩不是特别好的，动作不是那么灵巧的的同学，都要多点认识、包容关爱。

当然，对于重度自闭症孩子或重度智障孩子，上普通学校有很大困难的，我们还是建议去特殊学校接受特殊教育。

学校和家长都要做好

当让自闭症孩子进入主流教育时，如果出现严重滋扰、破坏、攻击行为或严重影响学校教学秩序的的行为，我们并不认为不需要矫正和严格管理。我认为，这些行为的管理有家长的责任，也有学校老师的责任。

对于前来咨询的家长，我会明确告知，在送孩子入学前，务必要尽可能通过模拟课堂、角色扮演、情景演练、社交故事、行为矫正等策略，逐渐减少或消除孩子的严重滋扰性、挑战性或破坏性等问题行为，比如抢夺东西，离开座位，公共场合大叫大嚷。

但孩子还没有去学校，孩子有一些行为我们家长可能并不知道是否会发生，因此学校当然也是有一定的责任帮助家长一起去发现、解决这些问题行为。

学校务必知道，孩子刚刚进入一个新环境，都会有一个适应过程，即使是普通孩子也会有类似过程，只是自闭症孩子这些行为可能会稍微复杂一点。

当你的孩子在学校出现频繁的严重滋扰性、破坏性、攻击性行为的时候，理想的情况是学校设有特教资源课室，可以带孩子去到资源课室，一方面对孩子行为进行矫正，另外一方面可以不影响老师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是我们对我国教育未来的一种期待。然而很多学校和老师反映，学校并没有这种资源课室，在我国目前普通学校特殊教育资源普遍不足的情况下，我们认为，家长也可以考虑阶段性带孩子回家。但这不并不意味着孩子被赶出学校，在孩子的严重问题行为解决后，他应该被允许重返校园。

有些家长很难过，会在我的诊室无助地哭，我会告诉家长，我能够理解，但我也会同时告诉家长，教育部有《随班就读管理条例》，国家有义务教育法和残疾人教育法，都是会保护孩子受教育权利的。有一些权利需要我们家长自己去争取，我也愿意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为孩子争取。

其实我们知道，对于有特殊需要的孩子，国家有关部门是有特殊教育经费的。据我了解，教育局给一个有特殊需要的孩子的教育经费，是一个普通儿童经费的八到十倍。这部分经费理应用在特教老师的引进和特教资源课室的建设。只有这样，像自闭症这样的有特殊需要孩子才能顺利接受主流教育。

谈到在主流学校中特殊教育，学校可以采取很多形式和对应措施，比如影子老师、随班就读、送教上门、融合教育、资源课室等。

让有较严重滋扰行为的自闭症孩子选择阶段性地随班就读，是解决这些问题的一个很好的方法。既然是随班就读，学校就必须严格国家教育部制订的《随班就读管理条例》和指导意见去帮助这些孩子。而不是让孩子变成没人管的“随班混读“孩子。

学校还应对随班就读提供的支持包括特教老师、资源教室、专项拨款、巡回指导、特殊课堂、小组辅助等。（政策！国家出手了，谱系娃入读普校有捷径）

因此，我经常提醒家长，一方面要学习自闭症的干预方法，帮助孩子控制好问题行为，另一方面要学习和熟悉宪法、教育法、义务教育法、未成年人保护法、中国儿童发展纲要，随班就读管理条例。有情有理，才能跟学校配合好，为孩子保驾护航。

当然，我们也希望普通主流学校和老师也要学习和遵守这些法律法规，不断加强特教资源建设，关心、关爱、关照各类有特殊需要的儿童。

我们相信，有党和国家的关心和关怀，有全社会的努力，医疗-教育-家庭紧密合作，共同帮助自闭症和各类有特殊需要的孩子，孩子们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孩子的利益第一位

现在国家大力为中小学生减负，我认为非常好。

教育应该层层递进，幼儿园的孩子就要尽情地玩耍，小学开始慢慢学知识，中学再加强学习，到了大学再继续深入。

但在中国，很多孩子反过来了，他们从小被迫卷入繁重的学习中，考上大学后，就会觉得大功告成，然后就荒废了学业。

我希望家长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可以从孩子一生的发展来看。孩子有所成就的前提，是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

自闭症孩子在早期阶段，相比读书，更重要的是社会交往。

所以，家长在争取孩子入校学习的时候，要把孩子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要委曲求全。我们希望孩子在主流教育里跟普通孩子一起成长，但如何保证学校校长、老师、同学、同学家长都能足够包容、有爱心，这是一个大难题。

当自闭症孩子频频被歧视、欺凌时，请记住，在主流教育之外，我们还有很多另类选择。比如华德福教育。（皮皮爸：自闭症儿子全班倒数，但超爱上学）

我看诊过的一个孩子，在四年级时因为校园欺凌，转去华德福教育体系的学校，几个月后，我去看他，他正在种菜，脸上洋溢这笑容，对着我喊“邹爷爷，你来啦！”

当然，我不是给华德福教育做广告，关于华德福教育，也有很多负面的评价，比如跟主流教育的衔接不够紧密。

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不必要拘泥于主流教育，就比如现在疫情，网课也成为了一种选择，不是吗？

最后，推荐自闭症家长一定要读一本书《窗边的小豆豆》，看一部电影《我的影子在奔跑》。这本书和电影都是关于特殊需要孩子教育的思考，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多启发。

整理 荣旺

编辑 夏天 皮皮爸